“你師父的弟子,便是我的子侄。收下吧,也讓你師父知道,我趙浩然不是個小氣的人?!?
陸明淵不再推辭,鄭重地將劍匣抱在懷中。
他又與趙浩然聊了些京中的風(fēng)土人情與各方勢力的盤根錯節(jié)。
也詳盡地回答了關(guān)于恩師林瀚文在江南的近況,直到天色漸晚,方才告辭。
回到狀元樓時,樓中已是燈火通明,喧囂熱鬧。
陸明淵讓老何將“玄心”劍妥善收好,自己則來到三樓臨窗的雅座,點了一壺清茶,靜靜地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
很快,便有鄰桌的學(xué)子上前搭話。
“這位小兄臺,看著面生得很啊。”
一個身穿寶藍(lán)色綢衫,頭戴逍遙巾的青年走了過來,他約莫十八九歲,面帶微笑,眼中卻帶著幾分探究。
“在下?lián)P州孫文博,敢問小兄臺高姓大名?竟能在這會試前夕,入住狀元樓?”
他這話問得客氣,實則點明了關(guān)鍵。
狀元樓的規(guī)矩,人盡皆知,非舉人功名者,千金難入。
眼前這孩童不過十歲,若也是舉人,那未免太過駭人聽聞。
陸明淵放下茶杯,淡然一笑道:“江寧府,陸明淵。僥幸得中,不足掛齒?!?
“江寧府陸明淵?”
那青年一愣,隨即臉色微變,似乎想起了什么,拱手道:“原來是陸案首,失敬失敬?!?
陸明淵的名號,在江南士林中早已傳開。
十歲舉人,天賜男爵,這等傳奇,足以讓任何心高氣傲的才子收起輕視之心。
一下午的功夫,陸明淵的茶桌前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
有真心前來結(jié)交,探討學(xué)問的,陸明淵便以誠相待。
幾番交談下來,他那遠(yuǎn)超年齡的見識與談吐,總能讓對方如沐春風(fēng),引為知己。
也有那心思叵測,語間總想打探他與林瀚文、趙浩然關(guān)系的。
他語溫和,滴水不漏,三兩語便將話題引開,讓對方悻悻而歸。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狀元樓的氣氛被推向了高潮。
一樓的大堂中央,臨時搭起了一座鋪著紅毯的高臺。
數(shù)名身姿曼妙的舞女正隨著絲竹之聲翩翩起舞,水袖翻飛,環(huán)佩叮當(dāng)。
樓中掌柜高聲宣布,今夜以文會友。
凡入住樓中的舉子皆可參與,拔得頭籌者,可得彩銀五百兩!
五百兩!
這筆錢,足夠一個寒門之家數(shù)年的開銷。
一時間,樓中氣氛更是熱烈,不少自負(fù)才學(xué)的舉子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陸明淵的桌上,此時也多了三位新朋友。
這三人皆是十九歲上下,衣著樸素,眉宇間卻透著一股不屈的堅毅。
他們出身寒門,能在這個年紀(jì)考中舉人,其天資與心志,可見一斑。
相比那些出身世家的公子,陸明淵與他們交談,反倒覺得更加投契。
“陸小弟,你看樓下那幫人,眼睛都紅了,跟瞧見肉骨頭的餓狼似的?!?
其中一個名叫張孝純的寒門學(xué)子打趣道,他皮膚黝黑,手指粗糙,顯然是做慣了農(nóng)活的。
“五百兩銀子,夠咱們在京城安安穩(wěn)穩(wěn)待到殿試放榜了,能不眼紅嗎?”
另一位名叫李慕白的學(xué)子嘆了口氣,他面容清秀,但眉間總帶著一抹愁緒。
陸明淵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樓下的歌舞升平。
看著那些或激動、或矜持、或不屑的眾生之相。
就在這時,一名酒樓的伙計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嶄新的筆墨紙硯,徑直走到了他們這一桌。
“幾位爺,我們掌柜的說了,今夜樓中才子云集,三樓的爺們兒都是人中龍鳳,還請各位不吝筆墨,也賜下一首大作,為今夜盛會添彩。”
張孝純和李慕白等人頓時面露難色,他們擅長的是經(jīng)義策論。
于詩詞一道,雖也能做,卻絕無爭奪魁首的把握,在這種場合下,更是不愿獻(xiàn)丑。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陸明淵。
“陸小弟,我等粗通文墨,就不在此丟人現(xiàn)眼了。你的大才,我等是心服口服的,這彩頭,還得你來爭上一爭?!睆埿⒓冋\懇地說道。
“是啊,陸小弟,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面對眾人的推舉,陸明淵沒有絲毫推辭。
他來京城,本就不是為了藏拙。
有時候,適當(dāng)?shù)匿h芒,是最好的自保。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桌前。
整個三樓的目光,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悄然匯聚于此。
一個十歲的孩童,要在這滿樓天驕面前,提筆作詩?
喧囂的樂聲仿佛在這一刻都低了下去。
陸明淵神色平靜,拿起那支對于他小手而略顯碩大的狼毫,飽蘸濃墨。
他沒有立刻下筆,而是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手腕輕懸,筆鋒微沉。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片刻凝滯,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如神龍行空,翩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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