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太好奇了,好奇的心都在發(fā)癢。
那篇策論里,到底藏著怎樣的魔力?
周泰看著他那副樣子,知道若不讓他徹底死心,這孩子恐怕會生出心魔。
他終于松了口,卻沒有將試卷遞過去,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用一種看似平淡,實則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的語氣,緩緩念道:
“漕海之爭,非利弊之辨,實為體用之惑?!?
僅僅一句,林博文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他整個人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渾身一僵,腦海中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體用之惑?
是啊……是體用之惑!
自己和滿場的考生,都在糾結(jié)于漕運與海運的利弊得失,如同在泥潭里打滾,卻從未想過跳出這個泥潭!
漕運為體,海運為用?
還是……
不等他細想,周泰那沉穩(wěn)的聲音再次響起。
“臣以為,漕運為國之經(jīng)絡(luò),海運為民之血脈,經(jīng)絡(luò)以固本,血脈以活體,二者非但不悖,實乃相輔相成,一體兩翼!”
“轟!”
林博文只覺得整個世界觀都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然后被一股更宏大、更開闊的格局重塑!
經(jīng)絡(luò)……血脈……
固本……活體……
一體兩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已經(jīng)不是在答題了,這是在立論!
是為大乾國策,定下萬世不易的基調(diào)!
一種難以喻的震撼與敬畏,從他的心底最深處洶涌而出,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驕傲與不甘。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張,失魂落魄。
片刻之后,他猛地回過神來,臉上再無半點不服之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無比純粹的敬仰與欽佩。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那個始終安靜站立的青衫少年,沒有絲毫猶豫,撩起衣袍,竟是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長揖大禮!
“明淵兄!博文……心服口服!佩服之至!”
這一拜,拜的不是府試案首的虛名,而是那足以經(jīng)天緯地的曠世之才!
周泰看著這一幕,眼中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
林博文是他的弟子,天資聰穎,心性也算純良,只是少年得志,難免鋒芒畢露。
今日受此挫折,對他未來的路,有百利而無一害。
更重要的是,他周泰已經(jīng)認定了,陸明淵此子,絕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將一飛沖天,成為朝堂之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讓自己的弟子,在此時與這等未來的巨擘結(jié)下善緣,成為朋友,將來必能得其照拂,扶搖直上。
這,才是他身為老師,為弟子做的最長遠的謀劃。
“林兄快快請起,萬萬不可如此!”
陸明淵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雙手將林博文扶了起來。
他坦然地受了這一禮,因為他知道,這一禮是林博文身為讀書人的驕傲,自己若是不受,反倒是看輕了對方。
扶起之后,他才謙和地擺了擺手,微笑道。
“不過是些紙上談兵的淺見,僥幸得了大人青眼罷了?!?
“科場之上,瞬息萬變,說不定到了院試,便是小弟輸給林兄了?!?
這番話說得極為誠懇,既給了林博文臺階下,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林博文剛想說些什么,周泰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他們。
“好了好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本官這里還有公務(wù)要處理,你們兩個,都出去吧,不要在此耽擱本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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