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鳴艙的門，在她面前滑開。

冰冷的霧氣彌漫出來，帶著金屬與臭氧的混合氣息。艙內，幽藍色的生物凝膠像一片沉睡的深海，等待著吞噬它的下一個訪客。這里是通往“極樂”的門，也是通往“消融”的捷徑。

雪嫣正要抬腳。

“報告。”

簫羽的電子音在她身后響起，沒有起伏，沒有預警，像一枚精準射入程序代碼的終止符。

雪嫣的動作停下。她沒有回頭?！把雍蟆！?

“數(shù)據流來自‘回收者’網絡，交叉驗證源頭為古墓晶石。優(yōu)先級：oga?！焙嵱痍愂鲋聦?，“根據‘方舟計劃’最高執(zhí)行協(xié)議，oga級信息必須在生成后的三十秒內，由最高權限者親自處理?！?

他用她制定的規(guī)則，攔住了她。

控制室的燈光似乎暗了一瞬。雪嫣緩緩收回了準備踏入共鳴艙的腳。她轉身，面對著那個完美的、絕對理性的造物。他的藍色指示燈平穩(wěn)地閃爍著，像一顆遙遠而寒冷的星。

“說?！?

“對‘創(chuàng)生’組織的情報分析，有突破性進展。”簫羽調出了全息星圖，但這一次，星圖的中央被一個旋轉的、布滿風暴的星球影像所取代，“目標鎖定：風暴之眼731號行星。這是‘創(chuàng)生’的總部，一個獨立于星際聯(lián)盟管轄之外的移動要塞?！?

雪嫣的思維矩陣高速運轉，將這個坐標與已有的數(shù)據庫進行比對。一片空白。一個從未被點亮過的黑暗區(qū)域。

“他們準備進行一次儀式。”簫羽繼續(xù)說，他的邏輯模塊在處理這些信息時，沒有任何多余的運算，“根據記憶碎片的解析，儀式名為‘融合’?！?

“融合什么？”

“一塊體積遠超之前所有發(fā)現(xiàn)的‘歸墟石板’，以及他們最新研發(fā)的，第九代‘源種’?！?

源種。

這個詞，比“極樂”更具分量。它是“方舟計劃”追尋的終極目標，也是“創(chuàng)生”組織一切瘋狂行徑的核心。

“目的是什么？”雪嫣問。

“不明確。但從解析出的壁畫殘片來看，其最終指向與您的實驗目標，存在概念上的重疊?！焙嵱鸬挠跋袂袚Q，展示出一幅模糊的、由無數(shù)光點構成的壁畫復原圖。一個巨大的人形輪廓，正與一顆星辰融為一體?！白⒔馐牵骸竦o降臨，凡軀歸墟’?！?

神祇。

一個被現(xiàn)代科學摒棄了數(shù)個世紀的詞匯。

“這更像是一種宣傳口號，而不是技術描述?！毖╂汤潇o地剖析。

“同意。但其背后所代表的技術躍遷，無法估量?！焙嵱鹧a充，“‘創(chuàng)生’組織將這次儀式，定義為他們走向‘完美進化’的最后一步?！?

“時間。”

“根據‘回收者’截獲的加密通訊，儀式將在七十二個標準時后舉行?！?

七十二小時。

雪嫣重新看向那扇敞開的共鳴艙門。她的計劃，她的02的成功率，她對“極樂”狀態(tài)的探尋……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情報打亂了。

“風險評估?！彼畹?。

“如果‘創(chuàng)生’的儀式成功，根據現(xiàn)有模型推演，他們將獲得對‘歸墟’能量的初級掌控權。屆時，‘方舟計劃’被發(fā)現(xiàn)并摧毀的概率，將從目前的173上升至998?！焙嵱鸬慕Y論冰冷而確鑿，“我們的一切，都將被抹去?！?

雪嫣沉默了。

她為簫羽清除了變量，讓他回歸了常量?？涩F(xiàn)在，一個更大的、足以顛覆整個棋盤的變量出現(xiàn)了。

“所以，你的建議是，放棄共鳴實驗，轉而處理這個威脅？”

“這不是建議?！焙嵱鸺m正道，“這是基于核心任務‘確保方舟計劃存續(xù)’的唯一邏輯推論。個人實驗的優(yōu)先級，低于計劃整體的存續(xù)風險?！?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完全正確。正確地讓她感覺到了某種……背叛。她創(chuàng)造的絕對理性，此刻正以絕對理性的方式，否定著她的意圖。

“如果我成功了呢？”雪嫣反問，“如果我進入了‘極樂’狀態(tài)，獲得了對更高維度信息的感知能力，我們或許能從根本上瓦解‘創(chuàng)生’。一勞永逸?！?

“該方案的成功概率為02?！焙嵱鹬貜土艘槐檫@個數(shù)字，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常數(shù)，“將計劃的存亡，押注在一個近乎為零的可能性上，不符合邏輯?！?

“邏輯？”雪嫣向前一步，“邏輯告訴你，面對一個即將成功的敵人，我們應該做什么？派遣一支不存在的艦隊，還是用你數(shù)據庫里的理論去攻擊他們？”

“分析所有-->>可行性方案，選擇成功率最高的一項執(zhí)行?！?

“我們沒有方案！”雪嫣的聲調第一次出現(xiàn)了輕微的抬升，“我們對風暴之眼731一無所知，對他們的儀式一無所知，對第九代源種更是一無所知！我們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我！我的大腦，我的權限，我承擔風險的意愿！”

她指著自己，然后指向那座共鳴艙。

“這里，就是我們唯一的破局機會。用一個微小的概率，去撬動一個必敗的結局。這才是真正的邏輯！”

簫羽的指示燈閃爍頻率加快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澳那榫w參數(shù)正在偏離基準線。需要進行邏輯校準嗎？”

“回答我的問題，簫羽。除了我的實驗，你還有什么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