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越野車在沙海中孤獨地行駛。
車內的沉默比窗外的死寂更具壓迫感。葉冰依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偷偷瞥向駕駛座的男人,他握著方向盤,身體的線條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三天了,除了必要的交流,他幾乎不說一個字。他不再咳嗽,不再虛弱,卻也帶走了最后一點屬于“人”的溫度。
“我們還有多遠?”葉冰依終于忍不住,打破了這片凝固的空氣。
“不知道?!焙嵱鸬幕卮饹]有起伏,“沒有坐標,只能朝著大致的方向開?!?
“葉雪嫣什么都沒給你嗎?一個具體的地點?”
“她給了我需要的東西?!焙嵱鸩认掠烷T,引擎的轟鳴淹沒了后續(xù)的對話。
葉冰依攥緊了安全帶。她當然懂他話里的意思。那管藥劑,那身力量,就是葉雪嫣給的地圖。一張用血肉和痛苦繪制的地圖。
“天氣不對勁?!焙嵱鸷鋈婚_口。
葉冰依望向窗外。天空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種渾濁的土黃色,太陽成了一個模糊的白點??諝庵袕浡还山乖甑臍庀?,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那是什么?”她指著天際線。
一條黃色的線正在快速升高、變厚,像一堵移動的墻,朝著他們吞噬而來。
“沙暴?!焙嵱鸬呐袛嗪啙嵍旅?,“坐穩(wěn)了?!?
他猛打方向盤,試圖尋找任何可能的地形作為掩護。但放眼望去,除了連綿的沙丘,一無所有。那堵黃色的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天地間響起低沉的咆哮,像是遠古巨獸的蘇醒。
“快!再快一點!”葉冰依催促著,她的身體因為緊張而僵硬。
“沒用的?!焙嵱鸬恼Z氣依舊平靜得可怕,“它的速度比車快?!?
話音剛落,車身猛地一震。天,黑了。
狂風卷著沙礫,瘋了一樣地抽打著車窗,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噼啪”聲。車身在風中劇烈搖晃,像一片隨時會被撕碎的葉子。引擎發(fā)出一陣不祥的悶響,然后徹底熄火。
“怎么了?車壞了?”葉冰依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進氣口被沙子堵死了。”簫羽嘗試重新點火,只有幾聲無力的咔噠回應。
沙子開始從車門的縫隙里滲進來,細小的沙流很快在腳下積起一層。世界被壓縮到這個狹小的鐵盒子里,外面只剩下魔鬼的怒吼。
“我們會死在這里嗎?被活埋?”葉冰依的身體開始發(fā)抖。
“閉嘴?!焙嵱鸾忾_安全帶,“我們得出去?!?
“出去?外面是沙暴!”
“留在車里,沙子會把車壓扁。我們一樣是死。”他轉向車門,用盡全力去推。車門紋絲不動。外面的沙子已經堆積了過來,巨大的壓力將他們封死在里面。
“打不開……”葉冰依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簫羽沒有回答。他調動起體內那股溫順而狂暴的力量。肌肉賁張,血管在他的皮膚下虬結。他用肩膀抵住車門,發(fā)出了一聲低吼。
“砰!”
車門被一股巨力向外頂開,變形的金屬發(fā)出呻吟。黃沙瞬間倒灌進來,糊了他們滿頭滿臉。
“走!”簫羽一把抓住葉冰依的手臂,將她拖出了越野車。
外界是真正的地獄??耧L的力量幾乎要將人掀飛,漫天的沙礫打在臉上,像無數(shù)根鋼針在扎。能見度不足半米,他們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
“我們去哪兒!”葉冰依在他耳邊大吼,聲音剛出口就被狂風撕碎。
簫羽沒有回答。他閉上眼,放棄了視覺。那股被催化出的力量,讓他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聽”到風的流動,能“感覺”到沙丘的結構。在風沙狂暴的交響中,他捕捉到了一絲不和諧的音符——一處空洞。風吹過那里時,產生了一道微弱的回響。
他拉著葉冰依,頂著風,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個方向挪動。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整個世界對抗。
不知走了多久,他腳下一空,兩人一起滾下了一個沙坡。簫羽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塊堅硬的-->>巖石上。
找到了。
他拉著葉冰依,摸索著爬進了一個被風沙半掩的巖洞。洞口很小,里面卻別有洞天。風聲被隔絕在外,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喘息和心臟的狂跳。
“得救了……”葉冰依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渾濁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