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午后,靜得出奇。
葉凡當(dāng)真說到做到,回去補(bǔ)覺。
他沒有回臥房,就在院里那棵老槐樹下,讓人搬了張寬大的竹制搖椅。
身上蓋著林慕雪拿來的薄毯,雙眼緊閉,呼吸平穩(wěn),像是真的與世隔絕。
書房內(nèi),蘇清影和林慕雪相對而坐。
炭爐上的水咕嘟作響,茶香裊裊。
可氣氛,卻遠(yuǎn)不如這茶香來得閑適。
蘇清影將一本整理好的冊子,推到桌案中央。
“趙泉倒了,太守的位子空了出來。城里有頭有臉的郡丞、縣令,今天一早,送禮的隊伍都快把我家門檻踏破了。”
她語速很快,手指在冊子上一敲。
“這是名單,一共七個人。背后盤根錯節(jié),最遠(yuǎn)的能牽扯到神京的六部侍郎。選一個聽話的,我們扶他上位,算是最穩(wěn)妥的法子。”
她需要一個官方的身份,來為她的總商會保駕護(hù)航,這是商人的思維。
林慕雪蹙著眉,看著那份名單,眼底是化不開的憂慮。
這些人,每一個都比趙泉更難對付。
“不行。”
一個懶洋洋的,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從院子里飄了進(jìn)來。
搖椅上的葉凡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壁,連眼睛都沒睜開,聲音含混不清。
“名單扔了。太吵?!?
蘇清影和林慕雪皆是一怔。
蘇清影忍不住起身走到門口,看著院中那個把“咸魚”二字刻在骨子里的身影。
皺眉道:“不從他們里面選,難道你想自己兼任?這可是大忌,朝廷第一個就不會答應(yīng)?!?
“兼任?那不是得干兩份活?”
葉凡的聲音里充滿了抗拒,“想都別想?!?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就那個……府庫里管檔案的李老頭吧。叫……李聞。”
蘇清影愣住了。
她迅速在腦中搜索著這個名字,片刻后,臉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李聞?此人年過花甲,體弱多病,聽說前年冬天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在官場沉浮大半輩子,連個主簿都沒混上。用他……整個幽州的官場都會把我們當(dāng)成笑話!”
“那就讓他們笑?!?
搖椅輕輕晃動著,發(fā)出“吱呀”的聲響。
“就因為他體弱多病,沒靠山,沒野心,走路都喘,才沒精力給咱們添麻煩?!?
葉凡的聲音,終于清晰了一點,卻也冰冷了一點。
“我要的,是一個能安安靜靜蓋印的戳子,不是一個長著嘴會提意見的腦子。懂了,嗎?”
蘇清影臉上的驚愕,緩緩凝固。
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背,無聲地向上蔓延。
她自認(rèn)在商場上見慣了爾虞我詐,手段也足夠狠辣。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院子里那個男人的差距。
那不是武力上的差距,而是一種思維上的碾壓。
他要的不是合作,不是制衡。
他要的,是絕對的服從。
這種“用弱不用強(qiáng),用老不用壯”的帝王心術(shù),遠(yuǎn)比單純的殺伐果斷,更加令人心悸。
林慕雪默默地看著蘇清影蒼白的臉色,又看了一眼院子里那道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她比蘇清影更早地看到了他骨子里的東西。
那不是咸魚,那是一條懶得翻身的龍。
……
幽州城外,三十里處,一座廢棄的莊園地窖內(nèi)。
空氣中彌漫著霉味與腐朽的氣息,一盞豆大的油燈,是這里唯一的光源。
五個穿著各異的男子圍坐在一張破桌旁,人人面色慘白,神情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