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軍府的書房內(nèi),燭火跳躍。
葉凡沒有看那副攤開的幽州輿圖,也沒有擦拭那柄名為“擎天”的重戟。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手指在桌案上無意識地敲擊著,仿佛在聆聽這座城池在夜幕下的心跳。
蘇清影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她換下了華服,只著一襲素雅的月白長裙,帶著幾分凝重。
“都安排好了?!彼叩饺~凡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明日午時,聽雨樓,幽州城里排得上號的商會掌柜,都會到?!?
葉凡“嗯”了一聲,眼都未睜。
蘇清影捧著溫?zé)岬牟璞?,開口說道:“這一步踏出去,無異于與整個幽州商會為敵。他們經(jīng)營數(shù)代,根深蒂固,我怕……”
“怕什么?”葉凡終于睜開了眼,那雙懶散的眸子里,映著燭火,“怕他們和你為敵,還是怕他們和你手里的‘規(guī)矩’為敵?”
他拿起桌案上那枚在校場上震懾了所有人的馬蹄鐵,隨手拋給了蘇清影。
冰涼的鐵器落在掌心,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讓蘇清影的心神猛地一凜。
“我給你鑄了一把新刀,你不用來切肉?!?
葉凡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說在她的心坎上,“難道要留著它生銹嗎?”
蘇清影低頭,看著掌心的馬蹄鐵,那粗糙的鐵面上,仿佛能看到未來鐵蹄錚錚,踏遍北方的無盡商路。
她眼中的猶豫被一點點驅(qū)散,取而代之的,是商人嗅到金山時,那種貪婪而炙熱的光。
她抬起頭,紅唇勾起一抹弧度。
“將軍說的是?!彼龑ⅠR蹄鐵收入袖中,已是成了風(fēng)情萬種、算無遺策的四海通掌柜,“是清影,著相了?!?
……
次日,聽雨樓。
幽州城最負(fù)盛名的酒樓,今日被整個包了下來。
雅致的廳堂內(nèi),十幾名衣著華貴的商賈分坐兩側(cè),他們是幽州商業(yè)的掌控者。
每一個跺跺腳,都能讓幽州的物價抖三抖。
可今日,氣氛卻格外壓抑。
眾人面前的菜肴未動分毫,目光全都若有若無地瞟向主座上那個女人。
蘇清影端著酒杯,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諸位掌柜賞光,清影不勝榮幸。今日請大家來,是想商議一件,能讓在座各位的生意,都再翻上幾番的大好事?!?
“蘇掌柜有話不妨直說?!弊诳褪椎?,是一個年過半百的錦袍老者。
他面容富態(tài),下頜留著三縷精修的長須,正是幽州第一大錢莊“萬金樓”的掌柜,錢百通。
他的語氣不咸不淡,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審視。
“好?!碧K清影放下酒杯,拍了拍手。
侍女端上一個托盤,上面蓋著紅綢。蘇清影親手揭開,露出的,卻不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枚嶄新锃亮的馬蹄鐵。
滿座嘩然。
大部分商賈面露不解,唯有錢百通等幾個消息靈通之人,瞳孔微微一縮。
“諸位都是聰明人,應(yīng)該看得出這東西意味著什么。”
蘇清影的聲音慵懶,睥睨四方,“鎮(zhèn)北軍未來的戰(zhàn)馬,會踏遍北方每一寸能賺錢的土地。從草原的牛羊皮毛,到東齊的絲綢瓷器?!?
她站起身,緩緩踱步。
“我今日提議,成立‘幽州總商會’。由我四海通牽頭,諸位入會,我們擰成一股繩,獨占這條黃金商路。利潤,按股均分。”
廳堂內(nèi),陷入了寂靜當(dāng)中。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不是商議,是吞并。
“蘇掌柜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一個糧商忍不住冷笑,“我陳家的糧行,在幽州開了五代,憑什么要聽你一個女人的調(diào)遣?”
“不錯!想讓我們把祖業(yè)交出來,簡直是癡人說夢!”
“蘇清影,你別以為有葉將軍撐腰,就能為所欲為!”
反對聲此起彼伏,群情激憤。
錢百通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看著蘇清影如何收場。
蘇清影依舊在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預(yù)料之中。
“這張船票,今天諸位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