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這個價,開得有點高?!?
她沒有說做不到,只是說價高。
她從袖中取-->>出一卷小小的輿圖,在桌上攤開。那上面沒有山川關(guān)隘,只有用朱砂和墨筆畫出的,密密麻麻的商路與標記。
“大周產(chǎn)糧的,無非是南方的青州、雍州,北方的云州。如今青、雍兩州路途遙遠,鞭長莫及。云州雖近,但其刺史是張騰的門生,想從官倉買糧,無異于癡人說夢?!?
她的聲音清脆,條理分明,讓原本吵嚷的將校們,都下意識地安靜下來。
“但,”她話鋒一轉(zhuǎn),纖纖玉指點在地圖上的幾個小點上,“云州、冀州、并州三州交界處,有七個不受官府管轄的黑市糧倉。我四海通,與其中四家有生意往來。我可以用三倍的價格,讓他們在一個月內(nèi),分批次、走小路,將八萬石糧食送到幽州邊境?!?
“剩下的缺口,”她的手指,劃過長城,指向了北方那片廣袤的草原,“可以從這里補?!?
她看向葉凡,眼中光芒流轉(zhuǎn)。
“我有一個更大膽的提議?!?
“幽州雖窮,但我們是通往草原唯一的官道。我們壟斷著大周的鹽、茶、鐵器。這些東西,在草原上,比金子還貴?!?
“我們可以用將軍的‘規(guī)矩’,徹底封鎖這條商路。然后,用我們手里的貨物,去跟匈奴人換牛羊,換戰(zhàn)馬,換他們過冬的皮毛。一頭羊,就能換一個士兵半個月的口糧?!?
整個議事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個女人的大膽構(gòu)想,驚得說不出話。
跟死敵匈奴人做生意?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葉凡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他走上前,與蘇清影并肩立于圖前,補充道:“不止是換?!?
他的手指,點在草原上兩個相鄰的部落標記上。“匈奴也不是鐵板一塊。這個黑狼部落,與那個蒼鷹部落,向來不和。我們可以扶持一方,打壓一方?!?
“我們可以把精良的鐵鍋、食鹽,高價賣給蒼鷹部落,讓他們的人吃飽穿暖。同時,我們斷絕與黑狼部落的一切貿(mào)易,讓他們在冬天里挨餓受凍?!?
“此消彼長,不用我們一兵一卒,草原上自己就會打起來。我們不僅能得到想要的糧草,還能坐山觀虎斗,大大減輕邊防的壓力?!?
一個主商,一個主軍。
一個算經(jīng)濟賬,一個算戰(zhàn)略賬。
兩人的話語,如同一對配合默契的巧匠,一唱一和間,竟為死局中的鎮(zhèn)北軍,勾勒出一條匪夷所思,卻又充滿誘惑的生路。
林戰(zhàn)負手立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看著他們手指在地圖上劃過的軌跡,聽著那些他從未想過的戰(zhàn)爭方式,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仗還可以這么打。
原來,算盤珠子和刀劍,可以一樣致命。
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疑慮與掙扎,都已化為決斷。
“從即日起,”他的聲音,響徹大廳,“鎮(zhèn)北軍所有錢糧調(diào)度、軍需貿(mào)易,皆由葉凡校尉全權(quán)處置。設(shè)‘軍需司’,由蘇掌柜任司丞,總領(lǐng)其事?!?
“本督之令,如軍令狀。有違令者,斬!”
會議散去。
議事廳內(nèi),只剩下葉凡一人。他揉著發(fā)脹的眉心,只覺得比打一場惡仗還累。
一陣熟悉的幽香傳來。
林慕雪端著一碗?yún)?,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輕輕放下。
她沒有問會議的內(nèi)容,也沒有提糧草的危機。她的目光,落在了葉凡隨手放在桌上的那柄擎天重戟上。
月光下,那寬闊的戟刃上,布滿了細小的豁口與卷刃。
“葉凡,”她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心疼,“你的戟,快撐不住了?!?
“普通的百煉鋼,已經(jīng)跟不上你的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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