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清晨。
連續(xù)多日的大雪竟在凌晨悄然停歇,烏云散開,東邊天際透出幾縷金黃的陽光,映照著銀裝素裹的軍寨,仿佛天地也為這場婚禮讓路、添彩。
寨子里的積雪已被提前清掃,露出干凈的道路,屋檐下、樹梢上,到處掛滿了大紅燈籠和喜字,在白雪的映襯下,紅得格外耀眼。
官署內(nèi)外更是張燈結(jié)彩,人聲鼎沸。
天剛蒙蒙亮,秦猛就被王槐、諸葛風(fēng)等人從床上拽了起來。一番梳洗后,他換上了量身趕制的新郎服。
一身紅色的錦袍,胸前扎著一朵絲綢紅花。平日里的殺伐之氣被這身喜慶包裹,他臉上露出和善的笑,竟透出幾分難得的局促和英挺。
“吉時到!迎親咯!”
隨著客串司儀的龐仁,一聲刻意拉長了調(diào)子的高喊,官署門口頓時鑼鼓喧天,嗩吶齊鳴。
秦猛深吸一口氣,在王善、張富貴等一眾弟兄的簇擁下,翻身騎上了一匹同樣佩戴著紅花的踏雪烏騅。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隊伍最前面是吹吹打打的樂班,賣力地演奏著歡快的曲調(diào)。王良帶著幾個親兵,不斷地將點燃的炮仗扔向路邊,噼啪作響,更添熱鬧。
孩子們不知從哪個角落涌了出來,圍著隊伍又蹦又跳,拍著手唱著邊陲流傳很廣的童謠。
“新郎官,娶嬌娘,生個娃娃白又胖……”
張富貴和王善笑著,將大把大把的紅殼花生、果脯喜糖撒向人群,引得孩子們歡呼爭搶。
隊伍沿著寨子主路,徑直朝著李鐵匠家走去。
李鐵匠家門口早已被看熱鬧的軍民圍得水泄不通。
秦猛翻身下馬,卻遭遇“刁難”,王嬸和王春蘭帶著一群婦人堵在門口,笑著伸手討要紅包。
“新郎官,新娘子可是我們的寶貝疙瘩,想這么容易接走可不行!”
“就是,秦大人,得看看你的誠意!”
秦猛笑著示意,張富貴趕忙將準備好的紅封塞了過去。又說了好話,一番笑鬧,才得以通過。
屋內(nèi),陳月娘鳳冠霞帔,頭頂著繡有金鳳的紅蓋頭,由秦小蕓和王艷陪伴著,端坐在炕沿。
盡管蓋頭遮面,但陳月娘聽見動靜呼吸急促,微微顫抖的指尖,顯露出她內(nèi)心的激動與緊張。
秦猛上前,按照之前學(xué)的禮儀,向作為長輩的王嬸等人行了禮,然后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一把將新娘抱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走向門外的花轎。
秦小蕓,王艷在后面追著,咯咯直笑。
“起轎!”隨著一聲吆喝,迎親隊伍再次動了起來。敲鑼打鼓,繞著軍寨主要道路緩緩行進了一圈,讓全寨軍民都沾沾喜氣,這才折返回官署。
與官署的熱鬧不同,軍寨外圍的防御卻絲毫未松。
副將秦大壯身著甲胄,手持長槍,正站在寨前軍營的高臺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操練的五百步兵。
士兵們隊列整齊,動作劃一,長槍刺出時齊聲吶喊,聲震雪地,絲毫沒有因主將大婚而懈怠。
前寨門處,劉鐵柱率領(lǐng)三百弓箭手嚴陣以待,弓弦半拉,箭矢上弦,目光緊盯著界河方向,凜冽的寒風(fēng)中,他們的身影如青松般挺拔。
劉大牛的犬兵隊則化整為零,幾十條精壯的軍犬在士兵的帶領(lǐng)下,穿梭在各營區(qū)與要道之間,靈敏的嗅覺與聽覺,成為軍寨最警惕的“防線”。
飛虎衛(wèi)周揚坐鎮(zhèn)臨時駐地,帳內(nèi)沙盤清晰標注著界河對岸的草原地形,近兩千精銳將士全副武裝,分為三隊輪流值守。
——這是秦猛早已定下的規(guī)矩,哪怕是他的大婚之日,邊寨的安危,也容不得半分僥幸。
此刻的官署正廳已被布置成喜堂,紅燭高照,賓客滿堂。
南河城寨的常胖子、磐石營副將李雄,青陽郡的韓縣令、劉縣尉、張琨,郡守心腹張崇,以及等有頭有臉的賓客均已在此等候觀禮。
上首位置擺著兩把椅子,一把坐著德高望重的老保長,笑容滿面。
另一把則空著,象征性地為秦猛已故的雙親而設(shè)。
秦猛下馬,從花轎中接過紅綢緞帶的一端,另一端由新娘握著。他牽著陳月娘,低聲說“跟著我”,小心翼翼地跨過門口燃燒著的火盆。
寓意祛除晦氣,迎來紅紅火火的生活。見新郎牽著新娘來了,略顯嘈雜的廳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新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