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謝景玄似乎不知道臉面為何物了，軟的不行，那就再退一步。
“沒關(guān)系的?！?
謝景玄自自語。
又抬起頭來，笑著對喬予眠道：“那三娘只答應(yīng)我一個(gè)小小的條件，好不好？”
喬予眠很想拒絕，但又想到小店的生意，以及那碎碎念的劉郎君，便試探性地問道。
“什么？”
“明日黃昏，三娘跟我出去一趟，可好？”
聽到“出去”兩個(gè)字，喬予眠頓時(shí)充滿了警惕，他說的好聽，可若是真的跟他出去了，最后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他帶走，再囚禁到皇宮中，到時(shí)她又要怎么辦。
上一次她被幽禁在壽安殿的偏殿內(nèi)那樣長的時(shí)間，他縱容著太醫(yī)，幾乎放干了她的血。
若再來一次……
那一次的記憶太過于恐怖，是讓喬予眠想起來，手臂上的疤痕還在隱隱作動的程度。
她后退兩步，左手手臂不受控制地有些發(fā)抖。
謝景玄看出了不對勁兒，瞬間緊張起來。
他抬手，想要安撫她，手已經(jīng)伸到了半空，卻最終又克制地收了回來。
“三娘，三娘，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了，不會了，以前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fā)生了?！?
他這樣說著，卻苦澀地想到，欺負(fù)她最狠的那個(gè)人，自始至終都是他。
“三娘，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說了，不去了不去了，你，你說什么都好?！?
就是別嚇?biāo)?
謝景玄再也承受不住失去喬予眠的滋味兒了，他會瘋掉的。
依稀間，喬予眠慢慢地回過神來。
她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卻是只盯著地面，而不去看謝景玄。
“陛下，我已經(jīng)很累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們就當(dāng)是扯平了好不好？”
“三娘，你怎么樣都要，能不能不要同我劃清界限？”
哪怕，哪怕是恨他，終究，她還是在乎他的。
謝景玄最害怕的是，喬予眠不恨他，也不愛他，就將他當(dāng)做一個(gè)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
那才是謝景玄最接受不了的。
“三娘，我答應(yīng)你，我不去了，我，我不是想要攪亂你的生活……”
“我只是太想你了，你不知道，我夜里睡不著覺，腦袋里想的全都是你，三娘，我當(dāng)時(shí)真的以為你……不在了，我在想，你一定是恨極了我，才連我的夢都不愿意入一回。”
“三娘，是我做錯了?！?
“我知道，是我錯怪了你，我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很大的傷害。”
“所以，三娘，我拼了命的想要彌補(bǔ)你，只要你說的，無論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三娘，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
“除了你，我什么都沒有了?！?
謝景玄的眼眶又紅了，他從前很少會有這樣的時(shí)候，便是最困難的時(shí)候，也從不曾掉過眼淚。
如今，卻因?yàn)閱逃杳撸瑤缀鯇胼呑拥难蹨I都哭完了。
這樣的謝景玄看上去很可憐，可憐極了。
“陛下……”
謝景玄很怕再從她的口中聽到什么讓人想死的話來。
“三娘，我承認(rèn)，我不懂得怎么愛人，父皇和母后并不相愛，所以從前……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到底要如何對待心愛的姑娘?！?
“三娘，對不起，從前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只要我將所有好的都給你，我以為只要讓你平安，避開所有的危險(xiǎn)，那便是在保護(hù)你，是在愛你?！?
“可自始至終，我都未曾考慮過你的感受?！?
謝景玄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喬予眠也未曾想到兩年后，竟會從他口中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一次再見，他似乎真的變了許多。
她心知他生在皇家，是經(jīng)歷了怎樣一番明爭暗斗才終于坐上了今日的位置。
像今日這一番話，是很不可能從帝王口中聽到的。
“三姐，你怎么來這兒了？是不是他又欺負(fù)你了？”
門外，一道聲音傳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喬蓉氣勢洶洶地走進(jìn)來，手中還拎著一個(gè)搟面杖，等她拉著了喬予眠的手，這才兇巴巴地瞪著謝景玄，眼下她是越來越不怕謝景玄了，于是便也不給他什么好臉色瞧。
“蓉兒?！眴逃杳吲牧伺膯倘乩约焊觳驳氖郑矒岬溃骸皠e擔(dān)心，沒人欺負(fù)我。”
喬蓉又打量了謝景玄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陛下似乎是哭了，眼眶很紅。
如此稀奇的事兒，喬蓉已經(jīng)見過兩次了。
“那，那就好，三姐，咱們走吧?！?
“嗯。”
喬予眠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著喬蓉離開時(shí)，沒走出幾步，便停下來。
她沒回頭，只是道：“我也不是什么跋扈的人，先前你提的要求，我明日給你答復(fù)?！?
原本還失魂落魄的謝景玄在聽到這句話之后，一臉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
她，她說什么？
直到喬予眠離開，宅門被關(guān)上，蘇鶴臨從角落里走出來，來到謝景玄身邊。
男人才緩緩地扭過頭去，問立于他身邊的男子，“她剛剛說什么？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陛下?！?
蘇鶴臨實(shí)在是無奈極了，眼下他實(shí)在是沒法將身邊的男人同以往那個(gè)英明睿智的陛下相提并論。
不過他完全理解陛下此刻的心情，畢竟，也就是喬三娘子心軟，這事兒要是換了個(gè)性情剛烈的女子，非是要陛下痛的死去活來一番不可。
謝景玄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來，整個(gè)人都陷入了一種奇妙無比的高興之中。
至少，三娘愿意跟他說話了，這實(shí)在是大好事兒。
隔日。
店鋪打了烊，此時(shí)正值得夕陽西下，余暉灑落屋頂，又落在未化的積雪上，泛起金光。
喬予眠早早便看到街對面有一輛馬車停在那兒了。
她一眼便瞧出了那輛馬車的主人是誰。
謝景玄用的東西，自然是整個(gè)大虞最好的。
喬予眠一腳剛踏出門，便瞧著一人十分利落地從馬車上跳下來。
他今日身上罩了一件玄色銀狐大氅，烏黑的發(fā)絲高高豎起，以一支白玉冠束住，那件大氅領(lǐng)口圍了一圈白狐頷毛，柔軟的絨裹住了小半張臉，襯得他通身的氣質(zhì)越發(fā)的好，少了幾分往日的淡漠，卻不知覺地多了溫潤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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