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該這樣對你。”
“朕不該不相信你?!?
“三娘,你睜開眼睛看看朕好不好。”
可不管謝景玄如何悲慟,喬予眠都再不可能回應他了。
“陛下,您……節(jié)哀?!?
“滾出去?!?
低低的,如同兇獸一般的沙啞的怒吼自坐在床邊,哭的泣不成聲的男人口中傳出。
如同悶著大雨,蓋著烏云的驚雷,叫人心神震顫。
徐公公悄無聲息地對所有人揮了揮手,眾人靜悄悄地站起來,彎著腰,弓著背,唯恐發(fā)出任何一點聲音,驚動了這位處在大悲大痛中的陛下。
房間內安靜的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謝景玄的手慢慢地撫過女子精致安詳?shù)拿嫒荩羰钦娴闹皇撬嗽摱嗪?,只要他再耐心一點兒,喚一喚她,他的三娘就會醒來了,醒來同他說說話,哪怕是責怪他,罵他也好。
可不會有了,永遠都不會有了。
謝景玄將頭一點點靠在她身上,任由痛苦貫穿心臟,蔓延全身。
此刻,這位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縱然擁有滔天的權勢,此刻于他而,卻不過雞肋,他只想要她活過來,卻做不到。
“三娘,三娘……”
謝景玄后悔了,無比的后悔。
他早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卻始終不肯低頭,不肯在她服軟之前,說上哪怕一句的軟話。
他心里有她,卻不知該以何種方式去愛她。
……
宮外,蘇府。
秋水院。
喬蓉穿戴整齊,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
她今日穿的仍舊很得體,頭上只簡單地別了一支朱釵,神色自若。
蘇鶴臨進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在喬蓉身邊的婢女去書房說,喬蓉讓他過來一趟時,蘇鶴臨便猜到了她叫他來是要做什么。
蘇鶴臨在書房中坐了一會兒,還是來了。
踏進門的這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了幾分不情愿。
“官人,你來了?!?
她仍舊如尋常時候一樣喚著他。
蘇鶴臨點了點頭,在她對面坐下,“你……”
“多謝官人還我三姐清白。”
喬蓉的嘴角掛著一點兒淺淡的微笑。
蘇鶴臨卻在想,她八成還不知道,宮中發(fā)生的事情,他想了一下,最后還是三緘其口,沒同她說。
他不說話,喬蓉也并不覺得尷尬,想著他肯來,定不是為了聽她道謝的。
喬蓉溫和的視線落在蘇鶴臨臉上,她看向他時,仍然是喜歡的。
只是她很清醒,也很果斷,她清楚的知道,當喬蓉知道這份喜歡沒辦法得到任何一點兒應答時,她寧愿快刀斬亂麻,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官人,這是訴離狀,上面的字是我親筆所寫,后面也有我的名字,官人可以看看,還有哪里不妥。”
喬蓉將壓在自己面前的訴離狀順著桌子推到了蘇鶴臨面前。
他們之間的婚約乃是陛下所賜,想要和離,自然沒有那般容易。
若只是蘇鶴臨寫了和離書,而她又并未犯下過錯,那么,到時所有的一切都會怪罪到他的身上,但若她也寫下了訴離狀,一并交到官府,證明二人都是自愿,外人知道了,也只是會感慨一句罷了。
蘇鶴臨看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訴離狀,并沒有立刻打開。
他沉定的目光落在喬蓉臉上。
她看著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傷心,似乎很決絕,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蘇鶴臨暗暗的想,她或許也沒有她口中所說的那般傾慕喜歡他。
他的視線又落回了訴離狀上,他伸手,拿起。
女子的自己十分工整,蘇鶴臨卻越看越覺得熟悉,他很快便知道,這股熟悉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她的字跡之中,有他的影子。
“你臨摹過我的字?”
而且應當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
喬蓉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官人寫的字很漂亮,我原先在府中閑來無事時,便會臨摹官人的字,只是我能力有限,只得形似,卻始終不能神似,讓官人見笑了?!?
對于她的說法,蘇鶴臨不敢茍同。
她能靠著臨摹便達到這樣的程度,已經是很多人都無法企及的了。
若不是時機不對,蘇鶴臨很想夸她一句,寫的不錯。
眼下,卻是不能說的了。
蘇鶴臨看著那一紙訴離狀,字里行間沒有一點兒是說他的不好的。
他有心想要說什么,卻根本找不出一點兒的毛病。
蘇鶴臨看了很久,覺得心口有點兒悶。
莫名的,煩躁。
“官人,官人?”
喬蓉喚了他兩聲,才得了他的應答。
蘇鶴臨回神,看著她。
喬蓉問道:“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他搖了搖頭。
“那官人的和離書,便也交給我看看吧,明日我們一同去官府?!?
“也不必這么著急……”
“什么?”
蘇鶴臨的聲音很含糊,幾乎是在嘴里咕噥著,喬蓉沒聽清。
他覺得尷尬,掩面咳了一聲,才緩緩道:“……我還沒寫?!?
喬蓉驚訝了一下,隨即便想到了原因,他大抵是這幾日太忙了,所以才沒空寫。
“官人稍等?!?
喬蓉說這話,站起身走到里面。
蘇鶴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一會兒,便看到喬蓉轉身回來。
他又很快收回視線,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
直到筆墨紙硯被一只素手擺到了他面前。
蘇鶴臨忍不住去看她。
她很著急嗎?
喬蓉微笑,“官人寫吧?!?
蘇鶴臨看著桌上備好的筆紙,向來好學的他,的?!?
蘇鶴臨一時間啞口無。
喬蓉太好了,好的幾乎完美,即便到了這時候,她仍舊體面。
蘇鶴臨忘記了自己是如何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