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你犯的錯,我犯的錯,我都自會到下面同……”
簡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來,淚水迷蒙了他渾濁悲憫的老眼。
此刻,他就像是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冷風(fēng)吹開他雙袖的褶皺,仿佛要將這個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老人連皮帶骨給一同吹走。
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憂傷蕭瑟之意。
也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異變突生!
簡悟的身形幾乎快的讓人摸不到,捉不著,看不清。
他奪階而上,直奔喬予眠而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簡悟的速度快的幾乎不像是人類,眨眼間便距離喬予眠咫尺遠(yuǎn)近,此刻想要施救都已經(jīng)來不及。
霍桀等人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喬予眠即將要落入簡悟之手時。
只聽得一道凌厲的破風(fēng)之音響起。
簡悟伸向喬予眠的手只差毫厘,只差毫厘他就可以抓住喬予眠,扭轉(zhuǎn)局勢。
可也就是這毫厘遠(yuǎn)近的距離,他卻永遠(yuǎn)都不可能完成了。
眾人定睛看去,簡悟身上此刻正插著兩根羽箭。
這羽箭是從后方射來,拉弓者用足了力道,直插簡悟后心,不帶一點兒留情。
簡悟吐出一口血來,低頭看著自己被箭尖貫穿的心口,繼而又看向喬予眠,那眼神幾乎是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自己會被一個身居閨閣中的娘子給暗算了。
“你……”
簡悟幾乎沒說出一句話,就吐出一口血來,他的手無力地聳拉下去,整個人順著臺階跌了下去,落在了地上。
喬予眠始終站在臺階上,神色近乎冷漠地看著這一幕。
冬青早就被嚇傻了,回過神來,哪還顧得別的,三兩步就跑到喬予眠身邊。
“娘子,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這兩徒弟的箭法,你就放心吧,絕不誤傷!”
一道突兀的,自帶喜慶的聲音自外圍傳來。
所有人都看過去。
只見這破廟外憑空出現(xiàn)了個穿著道袍的道士。
這道士后面一左一右跟著兩個拿弓的小道士,想來方才那兩箭就是他們射出來的了。
“你們是?”
霍桀等人不知道這三人身份,不過想來是由友非敵,卻也沒有貿(mào)然動手。
喬予眠介紹道:“這是樂卦道長,這兩位是他的徒弟。”
“樂木?!?
“樂森。”
“見過諸位。”
兩青年抱拳上前,聲音格外的干凈,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看上去跟他們面前站著的這個不靠譜的師父實在不像是一起的。
三人介紹完,霍桀等人也做了介紹。
兩相說明之后,眾人這才明白知曉,早在他們來之前,三人就已經(jīng)接到喬予眠的消息,早就在這兒等著了,只是他們藏得隱蔽,沒人發(fā)現(xiàn)罷了。
霍桀等人越聽越是心驚,尤其是在看到這兩個不茍笑的青年時,心中更是驚訝。
他剛剛已領(lǐng)略過兩人的箭法,絕對是行家,很是厲害。
沒想到喬三娘子還認(rèn)識這樣的人。
不過,眼下并不是細(xì)說這些的時候。
喬予眠回身道:“先前未曾將三人來此的情況告知于諸位,實是因為我也不知他們今日是否能趕來,還望霍大哥,封大哥,見諒?!?
“誒,無妨無妨,我們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他們行事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也沒那么多的彎彎繞繞,這點兒小事沒什么好計較的。
況且就算是喬三娘子留個心眼兒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是第一次見,小蓉今日又不在,喬三娘子又是今日才第一次見著他們,總歸是要給自己一些保障的。
霍桀等人都很是通情達(dá)理。
喬予眠自也不拘著。
直接讓樂卦道長將那盒子拿來,放到了霍桀手里。
“這是……”
霍桀打開盒子,在看到里面的東西時,直接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
封疤也湊上來,“這這這……”
“這我們不能要。”
霍桀還是將盒子里的東西推到了喬予眠跟前,讓她收回去。
“不過是些黃白之物,霍大哥你們?yōu)槲颐半U,實是幫了我大忙,我這樣一點心意,你們便收下吧。”
想從濟(jì)慈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來,今日卻是不簡單的,但凡一個不小心被禁軍發(fā)現(xiàn)了蹤跡,便是身死魂消的下場。
霍桀還想說什么。
這盒子中的金銀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便是押鏢走南闖北的,也沒這么多錢吶。
“誒我說,你們就別客氣來客氣去的了,一會兒怕是要誤了時辰了?!?
“而且,那兒還躺著個人呢。”
樂卦道長指了指地上,簡悟還躺在那兒,胸口被兩支箭貫穿,看來是進(jìn)氣少出氣兒多了。
于是這樣霍桀也不再推辭。
鄭娥已完全絕望,被五花大綁地扔到了簡悟身邊,喬予眠亦走過去,看向這位昔日慈悲而纖塵不染的方丈大師。
“未曾想方丈也會行此等小人伎倆?!?
人之將死,故而如今這話自喬予眠口中說出,此刻卻并沒有譏諷的味道。
簡悟方丈卻是垂下頭,他狠咽一口,將將壓下一口喉中源源不斷涌上來的血腥之氣。
開口時,聲音以極為虛弱。
“都說天命不可違,老衲如今……算是領(lǐng)略到了?!?
此刻的簡悟,與尋常俗世中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一般無二。
蒼老的身形即便是掩藏在袈裟之下,也仍透出蕭瑟孤獨。
喬予眠不知他這句話更深一層的意思,但她明白另一個道理。
喬予眠望著方丈那雙失去了許多神采生機(jī)的眼,緩聲道:“方丈一生青燈伴古佛,得世人尊敬,如今卻為了袒護(hù)一個作惡多端之人,屢次三番針對于我,如此行事,方丈早該想到今日?!?
簡悟又猛地咳嗽了一聲,終于壓制不住喉間的腥甜,咳出一口血沫子來。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他像是瘋了一般,忽然癲狂地笑了起來。
見他如此模樣,喬予眠也不再搭理于他。
她看向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攥著簡悟的袖子的鄭娥。
鄭娥也察覺到了喬予眠看過來的視線,她仿佛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整個人都僵了一瞬,緊接著,竟不顧顏面,爬到了喬予眠腳邊,“喬予眠,三娘子,我,我求你,放我一條生路,我知道錯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只要你饒我一命,我保證立刻離開京城,我這輩子都不回來了,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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