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們看娘娘睡得沉,就沒……”
喬予眠沒生氣,知道她們都是好心。
她下了床,由著幾人伺候著,穿衣洗漱了一番。
折騰下來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面的天色已全黑了下去。
內(nèi)侍宮人一如往常般,提著羊角宮燈將其余的宮燈點(diǎn)亮,燈芯子映著燈皮的剪影兒,拖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
今夜是陛下的生辰夜宴,就設(shè)在相輝樓內(nèi),已經(jīng)有數(shù)名宮妃相攜著,去相輝樓了。
夜里更冷,喬予眠在杏色提花羅紋夾襖外又罩了件銀鼠皮鑲邊的石青色素緞斗篷,袖中揣著一只湯婆子,身后跟著冬青與雪雁兩個,正走在宮道上,要去的也正是相輝樓。
這會兒出發(fā)去相輝樓并不算晚,只是這畢竟是陛下生辰,宮妃們都想早早的過去,是以這會兒一路上除了在外行走的宮女太監(jiān),喬予眠都沒看到什么人。
青石板路上格外的安靜,只余下她們踏著月色前行留下的一串腳步聲。
喬予眠攏了攏袖子,握穩(wěn)了湯婆子,防止夾雜著雪粒的冷風(fēng)從袖子里刮進(jìn)來。
黑暗中,冷芒劃過。
一支三寸長、泛著寒光的箭矢被搭上長弓,銀青色的箭尖瞄準(zhǔn)的,正是喬予眠的后心。
相輝樓內(nèi),歌舞升平,絲竹繞耳。
正上首,謝景玄穩(wěn)坐龍位之上,一只手撐著腦袋,神色慵懶,任由徐忠良為他斟酒。
“哀家聽聞此次皇帝生辰,都是喬婕妤一手操辦,如今都這個時辰了,怎么卻還不見喬婕妤?。俊?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賈太后。
這話明面上瞧著好像是對她身邊的黃姑姑說的,眼角的余光卻分明是看向了皇帝。
黃姑姑適時道:“老奴也不大清楚,不若老奴這就差人去問問?”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徐公公險些被這一聲叫喚嚇得抖掉了手里的酒壺,當(dāng)即怒斥,“慌慌張張的,成什么樣子?”
那連滾帶爬跑進(jìn)殿中,只闖入舞女中央,將人嚇得往四下散了去。
謝景玄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
徐公公立刻心領(lǐng)神會,“還不快說,究竟發(fā)生何事了?”
“是是?!?
“回稟陛下,太后娘娘,就,就在方才,喬婕妤在來相輝樓的路上遇,遇刺了?!?
此一出,四下嘩然。
謝景玄搭在扶手上的手一緊。
他剛要開口詢問,眼角余光便瞥到賈太后朝他看過來的眼神。
謝景玄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向后靠去,“她怎么樣了?”
“奴才方才走得匆忙,只知道喬婕妤左肩受了傷……”
“不過宮中禁軍很快察覺到了異常,已是追尋那歹人的蹤跡了?!?
她受傷了?
謝景玄的心一下跟著提起來。
正在謝景玄將要開口前,賈太后先一步開了口。
“皇帝,不若你快去看看喬婕妤的傷勢吧,如今她受了傷,恐是最需要你的時候。”
謝景玄神色一頓,目光如炬般射向賈太后所在的位置。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間,都猜透了彼此的心思。
不過是一瞬的功夫,謝景玄已收回視線,又懶懶地靠在寬大的龍椅脊背上。
端起酒盞放在唇舌之間抿了一口。
烈酒入喉,頗是辛辣。
喉結(jié)滾動,咽下這口酒,謝景玄才不緊不慢地笑了一聲,“太后還真會說笑,朕又不是太醫(yī),去了能有什么用,況且太后是想叫朕撇下這一屋子想為朕慶生的人,獨(dú)獨(dú)去看喬婕妤?”
“呵,她哪來的那么大的面子?”
謝景玄原本便喝了酒,此刻眼神更是微微瞇著,有些朦朧,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其間滲透出來的冷漠薄情。
就連賈太后,被他這么盯著,也只覺得毛骨悚然。
謝景玄的薄情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般,無論是兒時對自己養(yǎng)了兩年的貓兒,還是對如今的喬予眠,都沒什么不同。
賈太后原本是不信皇帝沒對喬予眠動心的,可這一刻,皇帝這與當(dāng)年如出一轍的眼神,讓她不得不相信,皇帝對喬予眠真的就如同賢妃所說,不過是有了如同對待玩物一般的樂趣。
想用喬予眠威脅謝景玄,根本行不通。
思及此,賈太后不由捏緊了手中的一方帕子。
看來,喬予眠是沒什么利用價值了。
“皇帝這說的是哪里話,哀家只是看你素日里都緊著喬婕妤,眼下喬婕妤受了傷,哀家還不是為了你著想,以為你總是要去看看她的?!?
“況且你即便是去了,這兒不還是有哀家把持著,也不會耽擱了什么?!?
“太后的意思是,朕的生辰宴,沒有朕在也可以?”
賈太后意識到自己一時不留意失,被皇帝捉住了漏洞,趕緊找補(bǔ)道。
“哀家不是這個意思?!?
謝景玄卻收回視線,擺明了是不想再聽她的解釋。
“太后年紀(jì)大了,若是乏了,不如就回宮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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