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氣,指著宋爾雅的鼻子道:“從今日起,你不準再出門,就在府里好好學規(guī)矩,要是再敢惹出什么事端,我饒不了你?!?
“好?!彼螤栄趴粗┡哪?,心里一片死寂,輕聲應道。
她默默撿起棒槌,繼續(xù)搓著衣服。
陳明安見她這般低眉順眼,心里頭倒也痛快幾分,要是宋爾雅在外也能一直這般乖巧,他自然也不會那般較真了。
他不再理會宋爾雅洗衣失了貴夫人的體統(tǒng),回了書房去。
夜色沉得像塊浸了墨的布,井邊嘩啦嘩啦的搓衣聲,混著秋風卷著落葉在院角的沙沙響,聽著格外冷清。
宋爾雅攥著棒槌的手早凍得沒了知覺,指節(jié)泛著青白,可還是一下下機械地捶打著衣服,直到盆里最后一件料子也揉出細密的泡沫,才停下動作。
她把濕衣一件件擰干,晾到院里的竹竿上,夜風一吹,水珠順著衣擺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拖著發(fā)僵的腿挪回屋時,那盞昏黃的油燈還亮著。
思舟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坐在床邊,小手緊緊攥著被角,眼睛巴巴地盯著門口。
見她進來,孩子立馬掀了被子撲過來,小腦袋在她衣角蹭了蹭:“娘親,你怎么才回來,我等你一起睡呢?!?
宋爾雅蹲下身,摸了摸兒子溫熱的臉蛋,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她勉強扯出個笑:“娘今日多洗了些衣服,耽誤了會兒,舟兒餓不餓,娘去灶房給你熱點粥?”
“娘親才餓吧?”思舟卻搖了搖頭,小手從枕頭底下摸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遞到她面前,“下午李姐姐命人來送點心,祖母給了我一塊,我沒舍得吃,留著給娘親的。”
宋爾雅看著那塊桂花糕,油皮上還泛著亮,是京里馥香齋的招牌貨。
“娘不餓,舟兒自己吃吧。”她把糕點推回去,聲音有點發(fā)啞。
思舟擰著小眉頭,小手笨拙地把糕點掰成兩半,大的那半硬塞進她手里,小的那半自己咬了一口,含混著說:“我吃,娘親也吃,好東西要和最親的人分著吃才香?!?
宋爾雅咬下一口糕點,桂花的甜香在嘴里散開,心里打定了主意。
就算只有自己,也一定要把思舟給撫養(yǎng)長大。
接下來的幾日,陳明安更勤地在外頭應酬,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府,有時干脆就宿在外面。
宋爾雅倒覺得清靜,每天就守著思舟,教他認幾個字、讀兩句詩,偶爾被婆母支使著做些粗活,日子也算安穩(wěn)。
直到這日,陳明安去赴同僚的酒局。
酒過三巡,滿桌人都帶了些醉意。
有個武將拍著陳明安的肩膀,大著舌頭笑:“陳兄,你可真是好福氣,那日賞菊宴上,嫂夫人一眼就看出宮女的病癥,連太醫(yī)院的院判都輸了,這等膽識,咱們這些大老爺們都比不上!”
“可不是嘛!”另一個文官也湊過來,舉著酒杯附和,“嫂夫人不光醫(yī)術好,還敢拿誥命擔保,這份魄力,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陳兄,你這是娶著寶了啊!”
陳明安被眾人圍著恭維,臉上立馬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端著酒杯,故意裝出謙虛的樣子:“諸位過獎了,內子不過是在西北學了點皮毛,純屬僥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