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了,快坐。”蔣母熱情地招呼。
“謝謝阿姨,叔叔好?!焙喼@邊三人在他們對面坐下。
再見到簡知,蔣仕凡的眼圈瞬間就紅了,但是因為有他爸爸媽媽在身邊,他只輕輕叫了聲“簡學姐”。
“你好,蔣仕凡?!焙営[不失禮貌地打招呼。
兩家人客客氣氣坐下來吃飯,你來我往寒暄了好一陣。
空氣里有種微妙的凝滯,始終沒有人先提最重要的那件事。
最終,還是蔣母輕嘆一口氣,目光在簡知和自家兒子之間逡巡片刻,終于切入正題:“簡知啊,今天這頓飯,主要是……我們一家,想正式跟你道個別。我們打算帶蔣仕凡回去,家族事業(yè)繁忙,他姐姐一個人忙不過來。”
一直沉默的蔣父這時開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年輕人,沖動難免,回去之后,我們會安排他進公司,從基層做起,收收心,有些不該有的念頭,也都斷了?!?
蔣女士的話說得隱晦些,以家業(yè)作為借口,而蔣父的話有種委婉的直白。
這話是說給蔣仕凡聽的,也是說給簡知聽的。
是一種表態(tài),也是一種劃清界限。
意思是,他蔣家的孩子不會纏著人不放,而簡知,也熄了這份心,兩人不要再有牽扯了。
低著頭的蔣仕凡快速看了簡知一眼,然后又馬上低下去。
簡知固然不會再對這份感情有期待,分手是必然,但心里其實還是難過的,對于蔣仕凡,她也曾真心付出過,聽了這話,她眼前的杯子碗碟都成了虛影,“那,祝叔叔阿姨和蔣仕凡一路平安?!?
沒有再說一句挽留的話……
蔣仕凡看著她,淚光終于沖進了眼眶。
簡知姑姑和她哥在說客套話這方面很擅長,最重要的事說完以后,就只聽見雙方家長你來我往,聊一些無關緊要,天馬行空的事。
彼此都很友好,只是這種友好得還不如商務會談真誠,至少,商務會談是抱著合作的誠意來的。
簡知不知道蔣仕凡父母對自己是什么想法,也許,會覺得是她害了蔣仕凡吧。
如果他們這樣想,她也沒辦法,誰不站自己孩子這邊呢?
在雙方都竭力維持和平的氣氛里,飯局終于結束。
蔣母笑著起身:“今晚非常感謝你們一家的到來,讓這件事有了個完美的收尾,不管怎么樣,往后還是常來常往。”
都是客氣話罷了,這種情況沒變成仇人,已經歸功于兩家都是體面人。
蔣仕凡一家先出餐廳的,待簡知他們出去的時候,只有蔣仕凡一人在路邊,他父母在車上等他。
看來,是有話要單獨和她說。
“我去說兩句,就幾句。”簡知小聲和簡覽說。
簡覽點頭,在眼皮子底下倒是不擔心會有什么意外。
簡知于是走到了蔣仕凡面前,“蔣仕凡?!?
蔣仕凡原本一直低垂著臉,此刻終于緩慢抬起頭,目光帶著痛楚,落在簡知身上。
“對不起。”他的聲音很干澀,像是從砂紙上磨過。
簡知沒有回應這句道歉,她看著他那張曾經意氣風發(fā)、如今卻寫滿頹敗的臉,心里并不好受,可是,她也說不出那句“沒關系”。
他又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爸媽……訂了后天的機票?!?
“嗯?!焙喼獞艘宦暋?
“以后……”他頓了頓,哽咽了,“以后……你好好跳舞?!?
簡知扭過頭,眼角酸澀,“你也是,好好生活?!?
蔣仕凡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索性低下頭,匆匆一聲“再見”,轉身飛快上了車。
車開動了,蔣家父母開著車窗,跟簡知這邊三個人揮手道別。
終于,結束了。
簡知第二天就回了排練廳,回到了她的舞蹈演員中間。
盡情地跳舞,瘋狂地跳舞。
在舞蹈中宣泄,在舞蹈中找到那個最快樂的自己。
開學的時候,簡知收到了溫廷彥寄來的信,寄到姑姑家里的,是一張明信片,后面貼著一小段話。
像是復印下來,再剪貼在明信片背面。
車開進湖區(qū),天正陰著,山是墨綠的,被雨洗得發(fā)亮。
沿著碎石路走,風硬,水濁。
擠上紅頂?shù)挠未?,引擎聲悶響著推開水面,離岸遠了,人聲倏地靜下來。
樹叢里藏著水鳥,灰翅膀一閃,沒入深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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