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辭懇切,仿佛一心為民著想。
拓跋弘基胸口一陣發(fā)悶,強壓著怒火,看向那位梵屠寺的掃地僧:“榮枯大師,您佛法精深,已臻化境。不如由您去考教此子一二,以佛法度化其心中戾氣?”
老僧雙手合十,臉上滿是慈悲之色,聲音卻帶著一種非?!疅o奈’的推脫: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普度眾生。
然此子殺心甚重,戾氣盈天,非尋常佛法可度,老衲觀之,其與我佛緣分未至,強求恐生魔障,我佛門以放下屠刀為要旨,而非執(zhí)著于爭斗。此戰(zhàn)非老衲所能,亦非所愿。”
“你你們!”
拓跋弘基氣得幾乎要吐血,手指微微顫抖,指著這幾人,卻一句斥責(zé)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么?指責(zé)他們貪生怕死?可連項云飛都敗了,誰又敢說自己能穩(wěn)勝江塵?
強行命令?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皇室的面子固然要給,但若真是必死之局,誰又肯真的為他離炎王朝豁出性命?
打到此時,竟連后面六關(guān)的人都湊不齊了!
這些平日里超塵脫俗、眼高于頂,號稱八品宗師,受萬民敬仰的武道大宗師,在一個年輕人面前,竟連一戰(zhàn)的勇氣都已喪失!
這已不是挫敗,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離炎王朝開國以來未曾有過的奇恥大辱!
就在這令人難堪的寂靜與皇帝的怒火中,官道之上的江塵卻并未停止前進,
步伐沉穩(wěn),不快不慢,朝著玉京城樓前進,一步步踏下,如同雷鳴陣陣,轟鳴在每一個離炎武者的心頭。
他緩步前行,白衣勝雪,那并不高大的身影,此刻帶給眾人的壓力,卻比整個離炎武林加起來,還要沉重,還要可怕!
先前那些在城樓上氣勢如虹、聲威赫赫的強者們,在江塵目光無意掃過時,竟一個個或低下頭,或移開視線,或假裝咳嗽,或整理衣冠,生怕下一個被點名的就是自己。
陳天望跟在江塵身后,看著這詭異的一幕,眼皮子直跳,心中五味雜陳,他想笑,卻又覺得不合時宜,只覺得一股自豪與熱血從心底升起。
痛快!
太痛快了!
滄瀾勢弱已久,在外界一個小國國民都敢痛斥自己,可以說國運已盡,
而此刻,
號稱南離星洲第一強國的離火王朝,強者數(shù)之不盡,在滄瀾使團面前(主要還是江塵面前)竟成了這般縮頭縮尾的模樣?
江塵一步步前行,已越過那片狼藉的官道,走出了約莫二十里,官道兩旁,圍觀的人群依舊密密麻麻,卻再無之前的喧囂與議論,只有一片壓抑的沉默。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日這武關(guān)將以此種荒誕方式收場,離炎王朝顏面掃地之時——
一個身影,從官道旁熙攘的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
此人相貌平平無奇,屬于扔進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那種,年紀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面色黝黑,像是常年在田間地頭或是山野中勞作的農(nóng)夫。
他小腿上還綁著便于行走山路的纏腳布,腳下是一雙磨損嚴重的草鞋。
而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刀。
不是名震天下的寶刀,甚至不是軍中制式的戰(zhàn)刀,就是一把普普通通,農(nóng)家用來劈柴的柴刀。
他就這樣拎著柴刀,默默地走到了官道中央,恰好擋在了江塵前行的路上。
這幅尊容,這副打扮,別說城樓上的離炎武者們看得愣住了,就連跟隨在江塵身后的陳天望,都忍不住眼皮直跳,心中腹誹:
“這離炎是真的沒人了嗎?怎么連這種鄉(xiāng)野村夫都出場了?”
那名負責(zé)傳旨的內(nèi)侍,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他尖著嗓子,帶著幾分惱怒和鄙夷喝道:
“兀那漢子!你是哪里來的山野村夫?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驚了圣駕,擾了比斗,你擔(dān)待得起嗎?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
幾名如狼似虎的官兵應(yīng)聲上前,就要去拿人。
那持柴刀的男子,卻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內(nèi)侍一眼,柴刀隨意一橫,就在柴刀提起的瞬間,一股無形卻銳利無匹的刀氣,憑空而生!
嗤啦!
空氣仿佛被無聲地割裂。
那幾名沖上前的官兵,只覺得一股森寒涼意撲面,身上鐵甲、手中兵刃,竟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嚇得他們齊齊止步,臉色煞白,再不敢上前分毫。
那男子這才收回目光,看向那內(nèi)侍,挑釁一般說道:
“要不,你來?”
那內(nèi)侍被這目光一掃,只覺得如同被刀鋒架在了脖子上,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嚇得他渾身一哆嗦,連忙縮了縮脖子,躲到了侍衛(wèi)身后,再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而一直緩步前行的江塵,此刻也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些許認真之色,落在了這個男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特別是目光在那把柴刀和其小腿的纏腳布上停留了一瞬,隨即,他微微點點頭。
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江塵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一直緊抱著“秋水”劍的蒼山雪,伸出了手。
“借劍一用?!?
“啊?”
蒼山雪徹底愣住了,美眸中充滿了無法理解,這男人這看起來如同樵夫般的男人,哪里比得上方才那位引動萬劍、宛如劍仙的項云飛?
為何面對項云飛時,江塵空手對敵,霸道碾壓,而面對這個樵夫,他卻主動要求借劍?
不僅是她,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
陳天望更是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江塵竟然對這個樵夫,如此重視?
那布衣男子見江塵向蒼山雪借劍,臉上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了一抹純粹而開懷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一個孤獨了許久的登山客,終于看到了值得全力以赴的險峰,
他看著江塵抽出的長劍,秋水劍身如一泓清泉,流光溢彩,與他自己手中那把黝黑柴刀,形成了無比怪異的對比。
但他渾不在意,只是提起柴刀,微微拱手,動作樸實無華,卻自有一股沉凝如山、鋒銳內(nèi)斂的氣度,
他開口,聲音傳遍玉京城前:
“離炎五百年前第一人,獨孤天下,請指教。”
此一出,平地起驚雷,在整個天地間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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