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噓!”秦猛勒住韁繩,望著幾個韃子逃入夜幕。棗紅馬人立而起,濺起冰碴——他佇立在了冰封的拒河中央。
河風(fēng)卷著血腥與苦艾草味。秦猛抹去唇角半凝的血漬,目光死盯北岸黑暗。草原輪廓模糊,芨芨草在風(fēng)中瑟縮,仿佛有無數(shù)貪婪的眼睛窺伺南岸。
“總有一天,老子會踏上草原,讓狗韃子血債血償!”吼聲如受傷猛虎,在河面震蕩。
“愿隨將軍踏平草原!”張富貴、李山等嘶吼響應(yīng),眼中燃著仇恨與渴望的火焰。
眾人將韃子尸首搭上馬鞍,血染雪道,踏冰南歸。天色微明,晨光照亮染血的河灘與倒伏的尸骸。
“贏……贏了?”
燧堡坡上,腿傷戍卒撐著長槍站起,聲音發(fā)顫。
“老天爺!韃子真快被殺光了?”幾個老兵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相信這不是夢。
——半個時辰前,他們還以為燧堡守不住了。
守軍愣了半晌,才消化劫后余生的事實。
坡上坡下,戰(zhàn)馬、韃子尸體橫七豎八,戰(zhàn)場冒著淡青硝煙,血氣混著凍土腥氣嗆人。
人群中先是壓抑的啜泣,隨即被狂呼淹沒:
“贏了!我們活下來啦——!”
伴隨著馬蹄聲,席卷而來的鐵甲騎隊如潮水般殺來,卻晚了一步,在緩坡之上緩緩?fù)qv。
為首的將軍勒住馬頭,在數(shù)十名身披獸面鎧的親衛(wèi)的簇擁下,冷峻的目光如同兩柄實質(zhì)的利劍,居高臨下地穿透了硝煙未散的戰(zhàn)場。
他精準(zhǔn)地鎖定了那渾身浴血、追殺歸來的秦猛身上。南河城寨知寨魏文陪同隨行,態(tài)度恭敬。
那鐵甲將軍身后,緊隨其后的一名高大親衛(wèi),背著箭囊,臂膀上還斜挎著一張幾乎與人等高的巨弓,烏沉的鐵胎弓身泛著冷冽的寒光。
——正是之前射出那驚世一箭之人。此刻,他銳利的鷹隼般目光同樣穿透空間,牢牢鎖定秦猛,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冷酷而玩味的弧度。
戰(zhàn)場中央,秦大壯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到秦猛身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激動得語無倫次:“猛子!快,快…走,大人物來了。”
“什么大人物?”秦猛不由皺眉:“來了能咋的?韃子是我們擊潰的,他們休想分走軍功?!?
“你…你?”秦大壯被膽大包天,又冷靜無比的秦猛給說愣住了,緩口氣定神,依舊激動地說。
“是邊防帥司來人,天大的人物來了。魏知寨陪著呢!
是…是虎賁軍飛虎衛(wèi)的趙將軍,拜幽州防御使。巡視邊堡,見到咱這狼煙起來了,特意趕過來?!?
“那倒是不小?!鼻孛脱劬Σ[起,露出若有所思狀。
秦大壯幾乎是半拖著秦猛,撥開圍觀的人群,向那趙將軍走去。
近距離感受到那將軍身上散發(fā)出的、久經(jīng)沙場殺人盈野帶來的鐵血威壓和上位者的凜然氣勢。
秦大壯只覺得腿肚子又在打顫,頭都不敢抬起,結(jié)結(jié)巴巴地行禮:“卑職…邊堡隊將…秦大壯…叩…叩叩見將軍…”
反觀秦猛,雖渾身浴血、衣甲狼藉,但卻依舊昂首挺胸,不卑不亢,按照邊軍中的禮節(jié)行禮。
“末將邊堡管隊官秦……”
秦猛話語戛然而止,只因視線掃過對方身后親衛(wèi)時看到了熟人,那個挎著巨弓的高大青年。
“是你?”秦猛眼睛微瞇,聲音轉(zhuǎn)冷。
就是這家伙!之前那一箭極為兇險。他嘴角甚至扯出一個帶著血腥氣的冷笑,若非場合特殊,恐怕就要當(dāng)場發(fā)作,將其按在地上摩擦。
“哦,你們認識?”那趙將軍眉頭挑動,好奇地問。
“不認識!”秦猛搖了搖頭,直不諱地說道:“之前這小子放冷箭,我準(zhǔn)備事后揍他一頓?!?
“呃……”魏知寨聽了額頭滲出冷汗。
秦大壯和張富貴等人就更是臉色劇變,神色緊張。就算有點過節(jié),也不能當(dāng)著將軍面說。
“哼,誰揍誰還不一定!”那青年冷笑,本欲再說。卻被趙將軍擺手打斷,目光灼灼地盯著秦猛。
他鎮(zhèn)守北疆二十載,從一介小校憑軍功累遷至防御使,麾下飛虎衛(wèi)是大周精銳,看人的眼光毒辣至極。
此刻,他的目光如同熔爐,審視著秦猛的筋骨、氣度與心性。
——他見多了人在機遇面前狂喜失態(tài),或是故作矜持待價而沽,秦猛的鎮(zhèn)定,讓他多了幾分興趣。
“你叫何名?”
趙起沉聲問道,語氣單刀直入,不拖泥帶水。
“邊堡管隊官秦猛,見過趙將軍?!?
秦猛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爽,聲音清朗有力,坦然應(yīng)答,并無尋常低階軍官面見上官時的畏縮。
一旁的魏知寨見狀,生怕秦猛這愣頭青再-->>語出驚人,連忙上前一步,拱手極力推薦道:
“將軍明鑒,秦管隊實乃文武雙全之才?!?
“更難得的是,其父親秦武,兩年前為保護百姓斷后,攔截契丹鐵騎,力戰(zhàn)捐軀,忠烈可嘉!”
“秦家乃是昔日隨太祖皇帝開國,官拜虎威將軍的秦天罡老將軍的后裔!”
“乃是真正的名門忠烈之后,忠良種子?。 ?
“今日一見,果然虎父無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