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陸宅,院中空寂,唯有風(fēng)過梧桐的沙沙聲響。
她踉蹌著走到那棵老樹下,阿寶小小的墳靜默地立在眼前。
她再無力支撐,雙膝一軟,跪坐泥土里。
蕭夜瞑的身影,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那個人的身姿總是挺拔如竹,寬肩窄腰,冷白的膚色,更襯得眉眼如墨。他的輪廓極深,眉骨與鼻梁的線條如寒刃削出,通身散發(fā)著一種鋒芒盡斂的沉穩(wěn)。
平日不笑時,神色冷峻,自帶三分疏離,令人不敢輕易接近。
可偏偏,他笑起來時又截然不同。
那雙總是微抿的薄唇會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挑,冰霜盡融,竟會透出幾分少年清氣,明朗得晃眼。
瞳仁極黑,看人時專注得近乎執(zhí)拗,常盯得旁人先敗下陣來,唯獨對上她的目光,會觸電般避開,耳根泛起可疑的紅。
沉默寡,聰慧敏銳,隱忍深情。
忽然,她渾身一顫。
她想起他總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目光總是復(fù)雜地匆匆掠過。
她想起他的聲音總是比常人低沉,仿佛刻意壓抑。
她想起他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卻始終隱藏心意。
她想起他表明心跡后,卻一次次拒絕迎娶,只會反復(fù)說著“對不住”。
以前,她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都無法解釋他為何不娶。
如果……如果他真是那個淫徒……
一切瞬間都有了答案。
他怕。
他不敢。
他怎敢娶一個被他親手毀掉的女子?
而這一切苦難的源頭……這個毀了她一生、讓她受盡世人羞辱的惡魔……
竟然可能是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為她拼過命、讓她一度心生依靠的男人!
那個夜晚之后,她從天真的閨閣少女,墜入了無間地獄。
滿城惡如毒箭,刺得她體無完膚。
人人唾棄她為“失貞之人”、“不潔之身”,更有市井鄙語,直斥“敗柳殘花”、“門楣煞星”。
街談巷議,字字誅心:
“怎地偏就你撞上那歹人?定是自家行止不端,深更夜重仍在外游蕩,咎由自?。 ?
“既已失節(jié),何不自裁以全清白?茍活于世,徒惹非議,真不知廉恥為何物!”
“誰知是不是半推半就,見那強人悍勇,便順?biāo)浦邸?
“陸家清譽,盡喪此女之手!日后她族中姊妹,還有何顏面議親?”
“此等女子,誰家若納,必遭禍殃!乃大不祥!”
沈容之更是借此拿捏,令她滿懷罪孽之感,心甘情愿留在沈家為奴為婢,侍奉他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