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緩緩掀開眼皮,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鋒,直直掃向永福。
永福心頭一緊,竟不敢與之對視,慌忙垂下眼睫。
就在這垂眸的瞬間,她偷偷瞥見姑母的眉眼與挺直的鼻梁線條,心中莫名一跳。
這側(cè)影輪廓,竟與陸姐姐有著幾分說不出的神似!
只是陸姐姐的神情總是清冷從容,而姑母的威儀中卻帶著迫人的鋒芒。
永福壓下心中異樣,連忙道:“姑母重了!永福一直敬重姑母。此事是皇兄首肯,旨在為宮廷增彩,陸娘子也只是奉命辦事……”
“罷了?!?
大長公主冷冷打斷她,重新闔上眼,“既然是‘奉命辦事’,那就按制辦吧。顏色么,本宮不耐煩那些輕浮花樣。至于紋樣……她陸昭若既然有本事讓人刮目相看,想必自有主張,何須來問本宮這個‘方外之人’?”
永福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再多說也無益,只得記下“不耐輕浮花樣”這一條,又硬著頭皮說了幾句家常,便匆匆告退了。
直到退出禪院,她才松了口氣,背后竟驚出一層薄汗。
離開相國寺。
永福幾乎是提著裙子小跑著進了陸宅,一見陸昭若,便拉著她的手急急道:“陸姐姐!不好了!姑母她……她心里憋著大火呢!”
她一口氣將大長公主如何冷嘲熱諷、如何點明云岫受委屈、如何刁難的話語復(fù)述了一遍,末了,憂心忡忡地說:“這可如何是好?姑母那般態(tài)度,這衣裳還怎么做?做得再好,她若存心挑剔,也是枉然啊!”
陸昭若靜靜地聽著,臉上并無永福預(yù)想中的驚慌。
她甚至為永福斟了杯熱茶,柔聲道:“殿下莫急,先喝口茶順順氣。”
待永福情緒稍平,陸昭若才沉吟道:“殿下,大長公主殿下這番話,看似刁難,實則卻透露了幾個關(guān)鍵?!?
“哦?”
永福睜大了眼睛。
“其一,”陸昭若分析道,“殿下稱‘不耐輕浮花樣’,又強調(diào)‘按制’,這實則是明確告知了我們她的喜好——端莊、沉穩(wěn)、合乎禮制。這比讓我們盲目猜測,要清晰得多。”
“其二,”她繼續(xù)道,“殿下將云岫郡君的委屈當面點破,而非藏在心里暗中使絆,這說明她至少愿意將矛盾擺在明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我們而,這未必是壞事?!?
永福聽得入了神:“那……我們該怎么辦?”
陸昭若的目光清亮:“我們不僅要為她做,還要做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她要端莊沉穩(wěn),我們便用最頂級的料子,最精湛的工藝,為她裁制一套完全符合大長公主品級的大服,既要恪守禮制,又要在紋樣氣度上彰顯其超然地位?!?
她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筆,一邊勾勒一邊說:“紋樣不必繁復(fù),但氣勢要足。配色摒棄鮮亮,但質(zhì)感要無比華貴。我們要讓她穿上之后,在霓裳會上成為連太后和皇后都不得不由衷贊嘆的焦點!”
陸昭若抬起頭:“殿下,當一件作品完美到無可挑剔,甚至能為穿著者帶來無上榮光時,任何私人的怨氣都會顯得蒼白無力。我們要用這件衣裳,讓大長公主殿下明白,我陸昭若的價值,遠非她女兒一場閨閣意氣可比?!?
永福被陸昭若的冷靜和魄力深深感染,用力點頭:“姐姐說得對!我們就做一套讓她挑不出半點毛病的衣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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