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太子哥哥所,你都聽見了。你也該明白,我當初為何會行那般之事。但陸哥哥,太子哥哥并未說盡實情?!彼穆曇魷厝跞缃z,仿佛是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濕角落,甫一出口,便讓陸曜心頭泛起一陣不適。而更讓他不安的,是話語中那隱晦的暗示。
陸曜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公主此何意?”
齊和純勾了勾唇角,眼底閃爍著復雜的光。那瓷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下,吐出的字句卻如冰錐般刺骨:“那時我年幼無知,分不清父皇的寵愛究竟是父愛,還是超越倫常的畸形之情……父皇對我,確實有過逾矩的舉動,幸好他并未得逞。只因那妖道要的是一位冰清玉潔的公主做藥引。所以,當他得知我私會侍衛(wèi)的消息后,才會那般震怒。太子哥哥罵他是畜生,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他。”
陸曜瞬間明白了太子為何不將這些告知懷王。有些齷齪事,只需隨著先帝的死,便會被徹底掩埋,無人知曉。若從太子口中說出,那段于純公主而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便會多一人知曉。
單是皇帝為求長生,竟想取自己親生女兒性命一事,就足以讓懷王動殺心了。至于其他的,確實沒必要讓他知道。
陸曜目光閃爍,太子不說,自有道理,但她如今告訴自己,就很可疑了。
凝視著眼前的公主,他的臉上沒有半分憐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這些事,太子既不愿提及,便不會再有旁人知曉??晒鳛楹我獙Τ济??”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齊和純移開視線,望向夜空。清冷的月光灑在她臉上,她與陸曜拉開了些距離,這才讓他稍稍松了口氣。
“因為……那段記憶太過沉重,我一人實在背負不起。陸哥哥是個正直之人,說與你聽,你定會替我保密的,對不對?”
陸曜垂下眼瞼,語氣平淡無波:“臣不敢妄?!?
齊和純又勾了勾唇角,轉身朝著養(yǎng)心殿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輕聲道:“那就好?!?
這短暫的接觸,讓陸曜眉頭緊鎖。如今的五公主,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純稚的小女孩了。她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與不適。
眼看著養(yǎng)心殿的大門為她打開又合上,陸曜心中也有種說不出來的宿命感。
從前,他們兄妹二人的命運,捏在皇帝手中,而如今這緊閉的大門背后,一國之君的命運,卻由得他們拿捏。
彼時,陸曜只覺風水輪流轉,卻未可知,這位隱匿了多年的公主,會在日后,掀起軒然大波。
……
齊鄢失神的看著榻上的父皇,連門開都未聽到,直到身邊站著一人,他回眸看去后,目光閃動,聲音顫抖:“純兒你…你回來了!”
齊和純眼里都是淚,在兄長開口的一瞬間,她撲上去將他抱住,聲嘶力竭的哭喊:“哥哥!哥哥!”
齊鄢回抱住她,亦是滿臉的淚水。
片刻過后,兄妹二人平靜了下來,說了些這些年的好壞,齊和純的目光頻頻往榻上的皇帝看去,那目光,看得懷王有些心驚,他將純兒拉的遠了些,才說:“往后你就在宮中,你還有哥哥,有母妃……”
齊和純看向他,笑容慘淡:“母妃?她心里頭還有純兒嗎?這么多年,他們待我就如同待一個死人,不管不問……如今我是回來了,可我能依靠得了她嗎?”
她的這個“他們”,聽得齊鄢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經,他也是“他們”的其中之一,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萬事塵埃落定,而他,也暫時不會再有作為。
“你相信哥哥,若是你不愿待在皇城,便隨我去封地,我為你擇駙馬……”
“哥哥?!?
齊和純打斷了他,隨后柔柔一笑,道:“我今夜回來很是倉促,有些餓了,你能讓御膳房送點東西來嗎?”
齊鄢無有不應,轉身便要出去吩咐,但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來,他猛的轉身,便見純兒拔出發(fā)簪,要往床榻上的父皇扎去。
“不要!純兒!”齊鄢目眥欲裂。
咚!
咚!
咚!
皇城的喪鐘敲響,勤政殿內,昏暗的燭光下,太子猛的睜開眼,看向養(yǎng)心殿的方向,面色無波,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一顆心放了下去。
后宮出動,哭聲悠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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