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慢悠悠地踱步在主院的青石路上,這些日子,他每晚巡查葉府時,總會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他才是這偌大府邸真正的主人。
唯有在這般幻想中,日夜看守的枯燥才稍得緩解,虛榮心也得以饜足。
葉大金的房間早已空空蕩蕩,就連那把價值連城的楠木太師椅,表面的金絲鑲嵌也被粗暴地撬走了。
秦歸一屁股坐下,雙手搭上冰涼的椅背,摩挲著硌手的殘痕,不由咂嘴惋惜。
“暴殄天物啊!”
“若是周大人能耐著性子,這椅子何止翻上十倍價錢?”他喃喃自語,仿佛真心為這被毀的家具痛心,可眼底閃爍的,分明是未能分一杯羹的貪婪。
“造孽的人遠(yuǎn)在京城享福,倒留我們在此守這空宅苦熬。”
發(fā)完牢騷,他就犯起困來,腦袋漸漸垂至胸前起了輕微的鼾聲。
一陣極淡的白煙若有似無地散開,窗外,云峰透過窗欞縫隙緊盯著屋內(nèi)動靜,片刻后回頭,對暗處壓低聲音:“得手了?!?
旋即,一聲惟妙惟肖的夜鳥啼鳴劃破寂靜,很快,院落另一頭傳來幾聲相似的回應(yīng)。
云峰如夜貓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廳內(nèi),腕間彈出一截細(xì)竹管,對著秦歸后頸精準(zhǔn)一刺。
昏睡中的秦歸悶哼一聲,皮膚上留下一個細(xì)微紅點,腦袋徹底耷拉下去。
云峰迅速環(huán)視廳堂,又轉(zhuǎn)入內(nèi)室檢視,以他之能,竟也看不出這房間有任何隱秘之處。
葉府大門處,武之力與武之云早已帶人放倒了四名守衛(wèi),將他們捆結(jié)實塞進(jìn)門房耳室內(nèi),并將門上的封條小心翼翼地完整剝離
此前數(shù)次探查,他們早就仿造出一模一樣的封條,甚至連守衛(wèi)的衣服都提前備好了。
換好衣服的武之力壓低聲音道:“沒想到那曹阿婆竟是拍板拿主意的?!?
武之云抿嘴輕笑:“我看少主成親后,八成也是少夫人做主,那可就有意思了?!?
幾人會心一笑,不再多,身后府門內(nèi),無聲的忙碌已全面展開。
葉婉瑜一行從下人專用的側(cè)門潛入,府邸被封后,此門并未徹底釘死,只在外頭象征性地貼了兩道封條。
秦鵬江認(rèn)為密室才是刺史大人關(guān)心的重點,側(cè)門也就無需浪費人看守。
葉婉瑜昔日她雖鮮少出府,卻常帶著紅梅在園中嬉游,一草一木皆熟稔于心。
再度踏入故園,雖廊下院落皆點燈火,所有房間卻黑黢黢如同蟄伏的巨獸,死寂沉沉。
她緊咬牙關(guān),每一步踏下,腦海中皆翻涌著昔日府中的喧鬧景象,即便是最偏僻的角落,檐上也曾有雀鳥落腳,草窠中也曾有蟻群忙碌。
而今,只剩令人窒息的空蕩。
玄武云樓緊伴其側(cè),不時側(cè)目留意她的神情。
那是一種極力隱忍卻故作堅強(qiáng)的模樣。
他再熟悉不過,許多年前,自鮮血與背叛中蘇醒時,他自己亦是如此。
葉婉瑜不由加快腳步,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壓制住幾欲決堤的回憶。主院內(nèi),云峰已在門口等候,葉府各要害處皆已安排人手暗中監(jiān)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