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48
父女兄妹十?dāng)?shù)載,??虞錦那點拙劣的演技,正是被虞廣江和虞時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慣出來的,是以她一個神色,??哪怕是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父子二人心里便立即有了譜。
失憶?
這失的哪門子的憶?
虞時也面無神情地抱著虞錦,??一路踏進(jìn)瑯苑。
懷里的人還時不時挪動身子調(diào)整姿勢,??他垂目看她抖動的眼睫,扯了扯嘴角,??輕嗤一聲。
白管家將其引至瑯苑,??往廂房的方向著急忙慌道:“虞公子,??這里請?!?
庭院里的小丫鬟們不知緣由,只瞪著眸子,驚訝地看著自家三姑娘被一陌生男子抱在懷里,且……這人長了雙嫵挑的鳳眼,??五官邪美,??是十足的風(fēng)情萬種。
天爺,??伺候在王府多年,有生之年竟能瞧見可與王爺相媲美的姿色,??小丫頭們紛紛臉紅垂頭。
虞時也目光凌厲,四下一掃,頓步道:“這是主院?”
白管家忙說:“前些日子三、虞二姑娘住的院子走水失火,老奴想著左右王爺也鮮少回府,??便自作主張,將姑娘暫時安置在主院一陣?!?
“鮮少回府”這四字,??白管家特地咬得重了些。
到底是收留虞錦多日,虞時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并未在此事上多作計較,??便隨白管家進(jìn)了廂房。
很快,虞錦就落入柔軟的床榻上。
白管家打心底里憂心虞錦,急哄哄便道:“沉溪,快去請郎中來,不對,去把元先生請來!”
“不必了?!庇輹r也攔住他,道:“我來看就行?!?
白管家不疑有他道:“虞大公子還懂醫(yī)?”
嗬,當(dāng)然不懂。
虞時也高深莫測地勾了勾唇,“舍妹這是自娘胎里帶的皮癢之癥,還請管家命人熬一碗止疼藥來?!?
說罷,他拱手道:“勞煩了?!?
白管家心頭琢磨了一瞬這“皮癢之癥”,倒是聞所未聞,他忙客氣笑道:“哪里哪里,老奴這就親自去盯著煎藥?!?
不多久,小室便靜了下來。
虞錦頭皮發(fā)麻,紅唇都繃成了一條直線
。
虞時也環(huán)顧四周,鳳眼輕輕一瞇。白管家口中暫住的屋子,布置得卻十分得體,甚至說是過于得體,簡直與她的閨房相差無幾。
最后,他的目光似火星子一般落在她身上,靜靜盯了她半響,“呲”地一聲,虞時也挪來杌子,掀袍落座,慢聲道:“起來?!?
冷調(diào)磁聲,兇巴巴的。
虞錦唇線愈發(fā)繃緊,打定主意裝死到底。
忽然,一柄冰冷冷的劍鞘戳了戳她扣在腹前的手背,男人的聲音慢條斯理,“我看看,往哪里抽好?!?
“……”
無情。
沒有心。
虞錦強(qiáng)撐了一會兒,才慢悠悠轉(zhuǎn)醒,她撫上額頭,一臉無辜地睜開眼。
四目相對半響,正欲開口之時,虞時也涼涼道:“敢問我是誰,我真抽你。”
虞錦一窒,都冒到嗓子眼的話又咽了下去。
既是如此,也實在沒有再裝模作樣的必要,她索性坐起身子,蹙眉道:“你兇什么兇?!?
虞時也見她如此,氣不打一處來,屈指在她腦門敲了下,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沈卻你都敢招惹算計?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南四周都是荒山,他要真不搭理你,你打算拿你自己去喂狼?而且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平白與男子同住,虞錦,你腦子呢!這要是傳出去,你還怎――”
話到一半,虞錦忽然嗚嗚哽咽起來。
虞時也驀然一怔,將后頭的話收了回去,臉色也緩和下來,半響道:“又沒兇你,哭什么?!?
口吻也顯而易見地緩和下來。
他伸手去擦小姑娘臉上的淚,手勁還有些重,蹭得虞錦臉頰紅了一片。
“你還沒兇我,我要告訴父親……”虞錦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愈發(fā)兇。
“……”
“他們都說、說你和父親回不來了,蔣淑月她逼我嫁給上京承安伯府的嫡次子作繼室,我不依,她便軟禁我,以禁食逼迫我聽話,最、最后還藥暈了我……”
虞錦愈說愈委屈,一番話斷斷續(xù)續(xù),簡直跟拿刀戳人心窩子似的。
虞時也喉間干澀
泛苦,這些他都聽虞家的老奴說過,但再從虞錦嘴里聽一回,不由攥緊拳頭,只想刮了蔣淑月。
虞錦繼續(xù)哭訴道:“逃跑路上砸傷了腦袋,你都不知道,流了好多好多好多血,若非南祁王救我,你和父親就得去承安伯府抬我的靈牌了!”
虞時也微頓,“傷哪了?”
虞錦湊過去,指了指自己光滑的額頭,淚眼灣灣道:“這兒,險些就要破相了呢。我好可憐,你還想打我?!?
“虞阿錦,有點良心,我什么時候真打過你?”
虞錦小嘴一癟,委屈巴巴地?fù)涞剿麘牙?,淚跡肆意流淌,小獸一樣可憐。
虞時也輕攬住她,緩緩抿唇。
實則他從前并不大喜歡這個嬌滴滴的妹妹,或者說他自幼便厭煩這種嚶嚶啼哭、不能自理的活物,因此虞錦出生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繞著她走,生怕惹著她。
可她會說話了,就成日黏糊糊地喊他阿兄,他不理她,她就多喊兩聲,完全沒點眼力勁。
到能走路了,便邁著小短腿追著虞時也滿院子跑,撒嬌耍賴要他抱,跟屁蟲一樣煩人。如若是一個沒如她的意,她就蹲在角落里無聲落淚,怎么可憐怎么裝,愣是把他的鐵石心腸給磨軟了。
虞時也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她的。
而她自小也真沒受過委屈,要星星不給月亮,連多走幾步路腳疼了,虞廣江都心疼不已,恨不得走哪都用轎子抬著,虞時也稍微對她說幾句重話,都得被虞廣江劈頭蓋臉一頓罵,更遑論能讓她落入此番境地里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