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塵大師那雙澄澈的眼眸中,仿佛帶著萬千星辰。
他微微垂眸,聲音空靈而縹緲:“回陛下,昨夜子時,貧僧于禪室靜坐,忽感心潮涌動,難以入定?!?
“推窗見天象,只見紫微帝星雖光芒璀璨,統(tǒng)御四方?!?
“然其側(cè)畔,代表功臣輔弼的星宿區(qū)域,卻隱隱有血煞之氣糾纏未散。且……其光黯淡,有漸次湮滅之兆?!?
“恐于國運不利。”
南宮玄羽的眸色瞬間沉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李常德和詹巍然,亦是面色一凜,連呼吸都放輕了。
無人不知,這位年輕的圣僧雖鮮少起卦,但他凡是開口,所無不應(yīng)驗。
尤其事關(guān)國運,絕非兒戲!
南宮玄羽的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帝王的威壓不自覺地流露出來:“請大師細(xì)!”
醒塵大師雙手合十,目光澄凈,不閃不避,聲音依舊平和:“此乃功臣血脈徹底斷絕之象,非吉兆也?!?
“鎮(zhèn)國公府與定國公府雖犯下謀逆大罪,其行當(dāng)誅,然祖上終究是隨太祖浴血奮戰(zhàn)、開辟江山的勛臣?!?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亢龍有悔,貴在存續(xù)?!?
“開國定鼎之功,乃匯聚萬千氣運與鮮血而成,其中亦包含當(dāng)年從龍功臣之眷顧?!?
“若對其后人趕盡殺絕,寸草不留,雖合律法,卻似剛銳過甚,恐損及這份氣運之和融?!?
“猶如金石過堅,易生裂痕,于國運之綿長砥礪,暗藏微瑕?!?
醒塵大師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對天道的敬畏:“天道冥冥,重在平衡生殺予奪之間。陛下行肅清之舉,如天降雷霆,掃蕩奸邪,自是堂堂正道?!?
“然,若能于此雷霆之勢中,存一縷春風(fēng)化雨之仁,于萬丈懸崖邊,留一線微弱生機(jī)……或許反能契合天道好生之德,化戾氣為祥和。更利國本穩(wěn)固,福澤綿延?!?
這番話,若是出自任何一位朝臣之口,南宮玄羽都會立刻懷疑,對方是否與逆黨有染,或是迂腐不堪。
但出自從不涉足朝政,超然物外的醒塵大師口中,分量便截然不同。
南宮玄羽眉宇緊鎖,陷入了沉思。
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著醒塵大師:“大師的意思是……讓朕留柳時修一命?”
畢竟鎮(zhèn)國公府早已灰飛煙滅。柳家血脈,如今也只剩這最后一根獨苗。
因為周鈺時已入嗣周家,自然不算柳家人。
醒塵大師微微頷首,卻并未直接為柳時修求情,而是話鋒一轉(zhuǎn),先肯定了帝王的所作所為:“陛下鏟除逆黨,肅清朝綱,實乃雷霆手段,護(hù)國安民,貧僧深感敬佩?!?
“柳時修罪孽深重,依律當(dāng)誅,此乃天理昭昭,毋庸置疑?!?
“然……陛下可知,世間最嚴(yán)酷的懲罰,并非身死,而是心死?肉體的消亡,比不上精神的永錮與日夜不息的懺悔?!?
“陛下若以仁德教化,取代刀兵殺戮,留他一命,將其交由佛法懲戒、度化。天下人將見陛下不僅有無上威嚴(yán),亦有浩瀚如海之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