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看向李的眼神,卻比丈夫更加直接,更加冰冷刺骨。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審視與挑剔的漠然。
仿佛在評估一件低劣的商品,最終結(jié)論是“毫無價值且令人不悅”。
她與鄰座一位關(guān)系密切的貴婦低聲交談,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附近幾桌的人隱約聽到。
“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心氣都高得很?!?
她輕輕搖著手中的團扇,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惋惜,眼底卻全是冷意。
“總想著走捷徑,攀高枝,一步登天。也不想想,那高門大戶的門檻,是那么好邁的嗎?
沒有相應的家世、教養(yǎng)、能力,硬擠進來,不過是自取其辱,徒增笑柄罷了?!?
貴婦們掩嘴輕笑,配合地點頭,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李的方向。
沈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極輕地補充了一句,唇角帶著冰冷的弧度:
“更何況,還有些…歷史不清白、品行有虧的,更是帶累了女方家的名聲,讓人扼腕。”
這些話語,如同淬了毒的細針,綿綿密密地扎過來,不激烈,卻更具侮辱性。
試圖用無形的“階層”和“風評”壁壘,將李徹底隔絕在外,釘在“攀附者”的恥辱柱上。
面對這無處不在的冷眼、刻意忽略和指桑罵槐的刻薄,李的反應,卻平靜得令人意外,甚至…令人有些惱火。
他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的局促、憤怒或諂媚。
只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脊背依舊挺直。
面前精致的菜肴,他慢條斯理地品嘗著,動作不見粗魯,卻也絕非上流社會刻意訓練出的那種優(yōu)雅,只是一種自然的、專注于食物本身的用餐姿態(tài)。
他的目光大部分時間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盤上,或是平靜地掃視著宴廳的布置。
仿佛那些投向他的冰冷視線和含沙射影的議論,不過是掠過耳邊的微風,未能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漣漪。
只有當他的目光偶爾越過長長的餐桌,投向主桌旁緊挨著沈靜坐著的榮苗苗,以及她身邊兩個穿著漂亮小裙子、正被幾位女性親戚好奇又喜愛地圍觀的李團團和李圓圓時。
他那平靜無波的眼底,才會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柔和。
榮苗苗顯然感受到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她坐立不安,美麗的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眼神中充滿了對李的擔憂和歉意,以及對父母態(tài)度的不滿。
她幾次想開口說些什么,都被身旁的榮炳勝用眼神或輕微的動作制止了。
榮炳勝自己則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周旋于父母和賓客之間,試圖緩和氣氛,但效果甚微。
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卻依舊不動聲色。
他知道這場宴無好宴,但他來了。
不是為了得到誰的認可,只是為了榮苗苗和兩個孩子。
至于其他的風雨冰霜,他一身宗師修為,心神堅如磐石,又何須在意螻蟻的喧嘩?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等待著那注定會來的驚雷,或者…
由他親手引燃的、足以顛覆這一切的霹靂火焰。
空氣中的壓抑感,因他這份超乎尋常的平靜,而變得更加濃重,仿佛暴風雨前最后那令人窒息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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