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芳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這才抬手示意盧璘坐下。
“你這個自強社,搞得不錯?!?
沈春芳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夸獎。
盧璘微微一怔,隨即謙遜地躬了躬身:“都是社里兄弟們齊心協(xié)力,學(xué)生不敢居功?!?
這幾天,沈春芳確實沒閑著。
嘴上說著享清福,實則每日都會背著手,溜達到半畝園去。
自強社的生員們一見是社首的恩師來了,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恭敬地圍上來,拉著沈春芳請教學(xué)問。
一來二去,沈春芳對這群年輕人的底細,倒是摸了個七七八八。
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弟子,看人的眼光確實毒辣。
這群生員,雖出身各異,但大多品性端正,學(xué)問扎實,更難得的是,身上都有一股子不畏艱難、敢于任事的銳氣。
假以時日,這些人若能科場得意,將來在官場上,便是璘哥兒最堅實的臂助,是能互相扶持,結(jié)成一張大網(wǎng)的同盟。
“老夫在半畝園,看了他們做的策論,也考校了他們的經(jīng)義,都是些好苗子?!?
“你把他們聚攏在一起,很好。”
盧璘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心里卻在琢磨,夫子專程把自己叫住,總不會就是為了夸這幾句吧?
果然。
盧璘這個念頭剛起,便聽見沈春芳話鋒一轉(zhuǎn)。
“琢之,為師且問你?!?
“到了臨安府這段時日,可還有看那些雜書?”
來了。
盧璘心中一定。
這才是夫子真正想問的。
只是夫子為何特意要問起這一茬?
在清河縣文廟街的時候,就對自己看雜書一事三令五申禁止。
到了府城,還特意專程找自己問一次,確認情況。
而且看夫子這鄭重其事的態(tài)度,顯然不是隨口一問。
盧璘心中疑惑,但面上不顯,老老實實地回答:“回夫子的話,這段時日事務(wù)繁雜,確實未曾再翻閱過。”
這倒不是假話。
自強社的創(chuàng)立,江南新政的推行,糧價的博弈,交易監(jiān)的搭建,再到運河碼頭的規(guī)劃
樁樁件件,千頭萬緒,都要靠他來規(guī)劃設(shè)計,耗費了不少心神,確實沒空去看。
沈春芳聽完,定定地看了盧璘片刻。
見盧璘神態(tài)坦然,不似作偽,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如此便好?!?
“秋闈在即,此乃你眼下第一等的大事,萬不可分心?!?
“科舉才是讀書人的正途,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至于其他,都是些錦上添花的末節(jié),萬不可本末倒置?!?
沈春芳語重心長地叮囑了幾句,見盧璘恭敬應(yīng)下,這才擺了擺手。
“去吧,陪陪你爹娘”
“是,夫子?!?
盧璘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盧璘離去的背影,沈春芳臉上笑意緩緩消失,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視線越過院墻,落在了李氏和盧厚那間屋子上。
看了許久。
最后,搖了搖頭,口中發(fā)出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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