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在三百步外停下,一輪箭雨,然后迅速后撤。
周而復(fù)始。
他們就像一群煩人的蒼蠅,不與你正面交戰(zhàn),卻用這種無休止的騷擾,讓你不得安寧。
城頭上的守軍,被這沒完沒了的箭雨壓制得抬不起頭。
加固城防的工事,徹底停滯了下來。
士兵們只能縮在城垛后面,被動地挨打。
“侯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副將急得滿頭大汗:“我們完全被壓制住了!城防工事根本無法進(jìn)行!”
“他們就是在消耗我們!拖延我們!”
陳慶之當(dāng)然知道。
可他能有什么辦法?
派兵出城迎戰(zhàn)?
對方是十萬騎兵,來去如風(fēng)。步兵出去就是送死,騎兵對沖,在這平原之上,勝負(fù)難料。
最關(guān)鍵的是,他不知道敵人的主力步卒,什么時候會到。
這是一種陽謀。
一種拿人命來換取時間的,瘋狂的陽謀。
“蕭逸塵……你到底想做什么?”陳慶之看著城外那片黑色的鐵流,第一次對自已的判斷,產(chǎn)生了懷疑。
這種不計傷亡,匪夷所思的打法,完全不像他認(rèn)識的那個鎮(zhèn)北王。
整整兩天。
蕭逸塵的十萬騎兵,不分晝夜地對慶州城發(fā)動了輪番騷擾。
他們付出了近萬人的傷亡,也讓慶州城頭,同樣尸橫遍地。
陳慶之的防御工事,在這兩天的騷擾下,幾乎寸步未進(jìn)。
他和他手下的十萬大軍,被折磨得疲憊不堪,士氣低落。
第三日清晨。
當(dāng)東方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那面熟悉的“蕭”字大旗時,城頭所有守軍的臉上,都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絕望。
鎮(zhèn)北軍的主力大軍,到了。
二十余萬步卒,排列著整齊的軍陣,如同黑色的潮水,緩緩向前推進(jìn)。
肅殺的軍容,與慶州城這邊疲憊的守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蕭逸塵立馬陣前,看著那座在兩日騷擾下已顯狼狽的城池,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終于落下了一半。
沐瑤又賭對了。
用上萬騎兵的性命,換來了這寶貴的戰(zhàn)機(jī)。
值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攻城!”
他舉起長劍,發(fā)出了總攻的命令。
“殺——!”
震天的喊殺聲中,二十多萬鎮(zhèn)北軍,扛著簡陋的云梯,向慶州城發(fā)起了潮水般的猛攻。
一場慘烈至極的攻防戰(zhàn),就此拉開序幕。
兩天兩夜。
喊殺聲和慘叫聲,沒有一刻停歇。
慶州城下,尸積如山,血流成河。
鎮(zhèn)北軍的士兵,如同瘋了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地沖向城頭,又一波接著一波地倒下。
然而,慶州城,卻如同一塊屹立在怒濤中的礁石,任憑風(fēng)吹浪打,始終不倒。
陳慶之展現(xiàn)出了他那恐怖的防守能力。
即便是在準(zhǔn)備不足,兵力處于劣勢的情況下,他依然將防線組織的滴水不漏。
每一次鎮(zhèn)北軍即將突破城墻,都會被他用匪夷所思的調(diào)度,硬生生頂回去。
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將手中的每一顆棋子,都用到了極致。
……
帥帳內(nèi),氣氛壓抑得可怕。
蕭逸塵面沉如水,看著沙盤上那個代表著慶州城的模型,一不發(fā)。
龐萬里,林殊等一眾將領(lǐng),個個帶傷,滿臉疲憊與沮喪。
“王爺?!?
龐萬里沙啞地開口,打破了沉默。
“兩天了,我們傷亡了超過五萬人,可連城頭都沒站穩(wěn)過?!?
“城里的守將,是個硬茬子!他的指揮……末將從未見過如此滴水不漏的防守!”
“弟兄們的士氣,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再這么打下去,我們……”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再這么打下去,他們這二十多萬人,恐怕要全都填在這慶州城下。
蕭逸塵的身體晃了晃。
敗了。
又?jǐn)×恕?
他用了沐瑤的計策,犧牲了上萬騎兵,創(chuàng)造了最好的攻城機(jī)會。
他將自已所有的兵力都壓了上去。
可結(jié)果,還是撞得頭破血流。
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自信,在這座堅城面前,被撞得粉碎。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沉默地轉(zhuǎn)過身,在一眾將領(lǐng)復(fù)雜的注視下,再一次,走向了那輛奢華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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