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那張血色盡褪,卻依舊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眼眶再也忍不住,一瞬間就紅了。
這個傻瓜。
她俯下身,用指腹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跡。
然后,她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那只曾經(jīng)捏斷鋼筆,曾經(jīng)精準(zhǔn)操控著無數(shù)精密儀器的手,此刻正無力地攤開著,掌心還殘留著汗水的濕滑。
孟聽雨用自己的掌心,將他的手包裹。
她想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
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
最終,她再也支撐不住,就這么趴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沉沉地睡了過去。
整個密室,陷入了極致的安靜。
她不知道。
她也沒有看到。
就在她睡著之后,顧承頤那雙覆蓋著銀針,早已被判定為徹底壞死的腿部神經(jīng)深處。
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電信號,悄無聲息地,閃爍了一下。
如同萬古長夜里,亮起的第一顆星。
那是生機。
是破而后立之后,新生的第一縷微光。
第一縷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純白的地板上投下幾道狹長的光斑。
顧承頤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醒了。
意識從無邊無際的疲憊深淵中,緩緩上浮。
身體像被拆開重組過,每一寸肌肉都?xì)埩糁彳浀挠酄a,但那場足以毀滅一切的劇痛,已經(jīng)消失了。
他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孟聽雨那張近在咫尺的、帶著倦容的睡顏。
她就趴在床邊,一只手還緊緊握著他的手,另一只手枕在臉下,睡得并不安穩(wěn),長長的睫毛偶爾會不安地抖動。
陽光為她的發(fā)梢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
顧承頤的心,被一種溫?zé)岬那榫w填滿。
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試圖將她此刻的模樣,深深刻進(jìn)腦海。
片刻后,他才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自己的身體上。
他嘗試著,動一動自己的腳趾。
沒有反應(yīng)。
再試。
依舊是一片死寂。
那雙腿,就像兩截不屬于他的木頭,沉重,麻木,沒有任何知覺。
仿佛昨夜那場撕心裂肺的破而后立,只是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幻夢。
光,從他眼中一點點黯淡下去。
那顆剛剛被希望點燃的心,迅速冷卻,沉入冰冷的谷底。
他緩緩閉上眼,掩去所有的情緒。
孟聽雨幾乎是在他情緒變化的瞬間就醒了過來。
她猛地抬起頭,眼底還帶著未散的惺忪與血絲。
“你醒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溫度正常。
她松了口氣的下一秒,就對上了顧承頤那雙沉寂如古井的眼眸。
孟聽雨的心,咯噔一下。
她不用問,也知道結(jié)果了。
她坐直身體,雙手覆上他毫無反應(yīng)的大腿,指尖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開始為他檢查。
她仔細(xì)地按壓著每一個穴位,用指腹感受著他皮膚下的溫度與肌肉的僵硬程度。
顧承頤始終沉默著,任由她動作,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可越是這種平靜,就越讓孟聽雨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