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多少人，活著走到那片希望之地？

他不知道。

但他別無選擇。

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也是沐瑤，留給他的，唯一的考題。

“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當山洞內的亢奮漸漸平息，陳慶之將目光投向了沐淵亭。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重。

沐淵亭心頭一震，他知道這六個字意味著什么。

“我？”

“對，你?！标悜c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無比鄭重，“你帶著我們剩下的主力，帶著所有愿意跟我們走的根據(jù)地百姓，去蜀州，去晉州?！?

“你是‘自由民主黨’的政委，是革命理想的象征。只有你，能將這支瀕臨崩潰的隊伍，重新凝聚起來。只有你，能將革命的火種，帶到那片新的土地上。”

沐淵亭的嘴唇翕動，他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這是信任，是托付，更是將整個革命的未來，都壓在了他的肩上。

“那你呢？”沐淵亭沙啞地問，“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陳慶之身上。

是啊，總司令不走，他們誰能安心？

陳慶之笑了笑，轉身走回地圖前。

他的手指，沒有指向西南的蜀晉，而是指向了西北方，那片蒼茫的，被風雪覆蓋的草原。

“天胡草原，是重中之重?！?

他的聲音平靜而又堅決。

“那里，有我們最堅定的盟友，有最剽悍的戰(zhàn)士，有取之不盡的戰(zhàn)馬。更重要的，那里是我們插入共和國西北腹地的一把尖刀?！?

“那里不能丟。就算要丟，也不能讓沐瑤，拿得那么順利?！?

“我要去那里。”

“什么？！”弗拉保爾第一個站了出來，他激動地說道，“總司令，您要去草原？龐萬里的二十萬大軍就在那里！您這是去送死！”

“送死？”陳慶之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像一片星空，“不，我是去‘收禮’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沐瑤送了我一份大禮，我總得……親自去簽收。”

龐萬里。

那二十萬共和國最精銳的陸軍。

沐瑤口中，送給他的，“最后一件禮物”。

沐淵亭瞬間明白了什么，他看著陳慶之那平靜得可怕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無法喻的酸楚與敬佩。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死路，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破局之路。

“我明白了。”沐淵亭不再多，他對著陳慶之，深深地，鞠了一躬。

沒有慷慨激昂的告別，沒有熱淚盈眶的囑托。

兄弟二人，只是深深地對視了一眼。

一眼，便是千萬語。

一眼，便是生死相托。

“我?guī)f精銳去草原?！标悜c之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山洞里，“剩下的部隊，都交給你。記住，保存力量，活下去?！?

“你也是?！便鍦Y亭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

三日后，相箕山脈的夜色，深沉如墨。

兩支龐大的隊伍，在分水嶺處，分道揚鑣。

一支，向著西南，踏上了一條長達兩千里，前途未卜的遷徙之路。沐淵亭騎在馬上，回頭望了一眼那片他戰(zhàn)斗過的土地，毅然決然地，再也沒有回頭。

另一支，則向著西北，如同一支射入黑暗的利箭，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那片被二十萬大軍封鎖的，死亡草原。

陳慶之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北風如刀，刮在他的臉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他抬起頭，望向南方那片被夜色籠罩的天空。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