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高檔私人會所。
包房里暖氣開得能讓人淌汗。
龍少康只穿了個褲頭,仰躺在寬大的真皮沙發(fā)上。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伴正柔順地倚在他懷里,手里端著一杯殷紅的酒液。
龍少康拿著手機,許久沒有說話,臉上卻漸漸浮起一層不正常的溫紅色。
他對面,葉成梁的衣衫也只比他多了一件薄薄的背心。
他正抱著自已的女伴啃得“嘖嘖”有聲,耳朵卻悄無聲息地豎了起來,捕捉著房間里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除了他們,偌大的包房里還有好幾對男女,無一例外都是京圈里叫得上號的公子哥兒。
過了片刻,龍少康終于結(jié)束了通話。
從頭到尾,他只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
就在他放下手機的那一刻,葉成梁立刻推開懷里的女伴,坐直了身體。
“有事?”
龍少康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拍了拍女伴的手臂。
“你先去玩。”
女伴很會看眼色,乖巧地起身。
她走過葉成梁身前時,還順手將他的女伴也一起拉了起來。
兩個女人巧笑嫣然地離開沙發(fā),把私密的空間留給了這兩個男人。
葉成梁幾乎是立刻就湊到了龍少康的身邊。
“真出事了?”
龍少康端起桌上的酒杯,將里面的紅酒一飲而盡。
“市局的人打來的電話?!?
他頓了頓,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調(diào)說。
“小飛撂了?!?
“什么?”葉成梁吃了一驚,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都說什么了?”
“什么都說了?!饼埳倏涤值沽艘槐?,“你我的占股,公司的經(jīng)營模式,我們私底下商量好的那些事,估計一個字都沒漏?!?
“真他媽是個慫包!”葉成梁一拳砸在沙發(fā)上。
“扛了三天,換了你我,也一樣會絕望。”龍少康搖了搖頭,“這事兒,不怪他?!?
葉成梁還是氣不過:“他是法人!他一個人全扛下來,咱們在外頭總能想辦法把他撈出來!現(xiàn)在好了,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他以為他自已就能脫身了?”
“他這么做,才叫聰明?!饼埳倏档淖旖欠炊雌鹨荒ɡ淝偷幕《?,“他一個人扛,最后的結(jié)果說不定就是吃槍子。現(xiàn)在把蓋子整個掀了,把所有人都擺在臺面上,我倒要看看,這事最后怎么收場?”
葉成梁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法不責(zé)眾?”
“咱們這樣的家庭,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上頭能怎么樣?”龍少康靠回沙發(fā)上,顯得有恃無恐,“讓家里老爺子劈頭蓋臉罵一頓,最多是關(guān)幾天禁閉,打幾板子,還能真把我們都送進去不成?”
葉成梁的火氣消了些,但臉上全是肉痛的表情。
“那也太可惜了,眼看到手的錢就這么飛了,真他媽晦氣!”
龍少康也嘆了口氣,拿起紅酒喝了一口:“是可惜了,還影響了我后面的計劃。公司賬上的錢,都轉(zhuǎn)干凈了嗎?”
“小飛進去那天就轉(zhuǎn)完了?!比~成梁悶聲說,“就是還有不少貨,也換到了別的地方。本來想著等這陣風(fēng)聲過去,還能再弄一大筆錢。”
龍少康動作一頓。
“是工廠那批貨?”
“當(dāng)然不是!”葉成梁立刻否認,“那種垃圾貨現(xiàn)在查得這么嚴(yán),誰還敢往市面上賣?是咱們從那批援京物資里換出來的,一水的原裝正品,值不少錢呢!”
龍少康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事,是小飛親自張羅的吧?”
“那當(dāng)然,都是他帶著自已人換的?!比~成梁說起這個就來勁,“前段時間,整個京城就我們有貨,價格炒得老高了。當(dāng)時我們幾個還合計,這一趟下來,賺的錢能頂過去好幾年呢?!?
龍少康打斷他:“那他也應(yīng)該知道你們放貨的倉庫在哪吧?”
“知道啊。”葉成梁下意識地回答。
話剛出口,他自已就反應(yīng)了過來,猛地一拍大腿。
“我靠!他不會把這個也給撂了吧!”
龍少康用一種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
“你說呢?”
葉成梁臉色大變,立刻掏出手機,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
幾個電話打下來,他的臉已經(jīng)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龍少康用手肘捅了捅他:“沒了吧?”
葉成梁恨恨地把手機摔在沙發(fā)上。
“剛被警察查封了!好幾倉庫的貨!老子的錢啊!”
龍少康反而像是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他自已全招了,咱們也不用在外頭費勁為他忙活了?!彼г蛊饋?,“為他這點破事,我讓老爺子指著鼻子罵了三天,一回家就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也不想想,靠他那點死工資,夠干嘛使的?要不是我在外頭張羅,家里能過得那么舒坦?”
葉成梁也深有同感:“我家老爺子也是一個德行。給他們錢的時候一個個不吱聲,一出事就知道抱怨。又不是貪污受賄,做生意不都他媽這樣嗎?搞得好像誰比誰清高一樣!”
“可惜這個公司了?!饼埳倏祷沃票?,“雖然不怎么值錢,好歹也用了這么些年,有了點名氣?!?
“這種殼子公司,想要多少沒有?換個皮囊的事兒,沒了就沒了吧?!比~成管不以為意。
“你不懂。”龍少康搖搖頭,“我原本的打算,是再過幾年,好好包裝一下,找個殼子上市。那可比當(dāng)?shù)範(fàn)攣礤X快多了。”
葉成梁眼睛一亮:“也是,再過個幾年,咱們這公司也算是‘老字號’了,光這個牌子也能值不少錢?!?
“可惜了,可惜了?!饼埳倏颠B聲感嘆。
……
與此同時,市局經(jīng)偵支隊的審訊室里。
謝鴻飛在一份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膶徲嵱涗浬希澏吨炏铝俗砸训拿?,又按下了紅色的手印。
整個過程,他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木偶。
“我都說了……”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劉清明,“我能……能被放過了嗎?”
劉清明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是從寬的基礎(chǔ),要想減輕處罰,還需要有立功表現(xiàn)。”
“我都招了??!這還不是立功嗎?”謝鴻飛急了。
劉清明沒有回答他,而是拍了拍旁邊楊萬雄的胳膊。
“老哥,你跟老康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跟他單獨聊幾句?!?
楊萬雄看了一眼已經(jīng)徹底垮掉的謝鴻飛,又看了看劉清明,點點頭。
“行啊。不過別太長時間。”
說完,他便和康景奎一起,收起口供和記錄本,走出了審訊室,甚至還體貼地把負責(zé)看守的兩名警察也給帶了出去。
鐵門“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
審訊室里,只剩下劉清明和謝鴻飛兩個人。
冰冷的燈光下,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壓抑。
劉清明拉開椅子,坐在了謝鴻飛的對面。
“語晴姐的孩子,是怎么失蹤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狠狠扎進謝鴻飛的耳朵里。
“你千萬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謝鴻飛的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幾乎是尖叫著否認。
“我知道?!眲⑶迕骶従忛_口,“你最終,沒忍心弄死那個孩子。否則,你今天不會這么完整地坐在這里?!?
謝鴻飛的否認卡在喉嚨里,他驚恐地看著劉清明。
“你……你怎么知道?”
“這有什么難猜的?”劉清明淡淡地說,“小勇那樣的孩子,身邊隨時都有保鏢跟著,一般的人販子怎么可能得手?唯一的可能,就是里應(yīng)外合?!?
“你們以為,把他身邊的保鏢找個理由打發(fā)走,事情就能做得天衣無縫,永遠被淹沒在無數(shù)拐賣案里?”
謝鴻飛的嘴唇開始哆嗦:“不可能……他們明明已經(jīng)……”
劉清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明明什么?明明已經(jīng)把知情的人都處理掉了,是嗎?”
謝鴻飛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詐我?”
“謝鴻飛,你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對小勇下死手?!眲⑶迕魃眢w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你做得最錯誤的一件事,就是把他交給了人販子?!?
“你以為把他賣得夠遠,就足夠安全了??墒悄阒绬幔繌木┏堑皆茙X鄉(xiāng),這一路上,有多少知情的經(jīng)手人?你怎么可能脫得了干系?”
“你找到人了?”謝鴻飛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你不可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