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
劉清明和蘇清璇沒有片刻耽擱,立刻起身,跟著謝語晴出了門。
京城謝家大宅附近,街面上的積雪被清理得干干凈凈,露出灰黑色的柏油路面。
幾名穿著白色全身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背著碩大的消毒水箱,對街邊的綠化帶和公共設施進行著細致的消殺作業(yè)。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來蘇水味道。
路口的武警戰(zhàn)士也戴上了厚實的醫(yī)用口罩,除了常規(guī)的登記身份之外,還多了一項任務,給每一個進出的人員測量體溫。
這種嚴陣以待的場面,讓車里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
劉清明將車子停在檢查點前,從儲物格里拿出兩副標準的醫(yī)用外科口罩,遞了一副給蘇清璇。
“咱們也戴上吧?!?
蘇清璇接過來,熟練地掛在耳后,捏緊了鼻梁上的金屬條。
“還記得來京城之前,你就跟我說,以后在云州出門可能都得戴口罩了?!彼_口,聲音隔著一層無紡布,顯得有些發(fā)悶,“沒想到,反倒是在京城先享受到了這個待遇?!?
劉清明也戴好了口罩。
“現在的云州,也快了?!?
兩人下了車,按照武警戰(zhàn)士的要求,逐一登記了身份信息,并用額溫槍檢查了體溫,一切正常。
欄桿的另一頭,同樣戴著口罩的謝語晴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們倆,清亮的眼睛里透出幾分笑意。
手續(xù)完成,劉清明和蘇清璇走了進去。
“語晴姐。”兩人異口同聲。
謝語晴將他們迎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問。
劉清明先開口:“小勇不在家?”
“還沒放學呢?!敝x語晴說。
劉清明腳步不停,沉聲說道:“最近這段時間,最好不要讓他去學校那種人員密集接觸的地方了。我估計,全市的中小學應該很快就要全面停課了?!?
謝語晴點點頭:“我也這么想。現在京城的形勢一天比一天嚴重,新聞上每天都有新增的確診病例。說實話,我心里有點害怕,小勇還這么小,萬一要是感染了可怎么辦?”
蘇清璇在一旁輕聲安慰:“不會的,語晴姐。小勇是受過大苦難的孩子,老天爺會保佑他的。”
劉清明卻沒有接這個話茬,他突然問道:“語晴姐,現在小勇上學放學,有沒有安排專門的護送人員?”
謝語晴的腳步猛地一頓。
她詫異地看著劉清明:“你……你擔心,還有人會對他不利?”
劉清明直視著她的眼睛,毫不避諱:“他們敢干第一次,就不會在乎多干一次。當一個人突破了親情和血緣的底線,那他就沒了任何顧忌。”
謝語晴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們敢!”
劉清明看著她這副樣子,繼續(xù)追問:“你其實心里有數,對嗎?”
謝語晴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劉清明便知道了答案。
蘇清璇自已就是世家出身,后來又當了多年的法制記者,對這里頭的齷齪事如何能不清楚。
她握住謝語晴的手,柔聲說:“小勇已經受過一次天大的罪了。語晴姐,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有任何僥幸心理。”
謝語晴被兩人這番話點醒,立刻從包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她對著電話那頭仔細詢問,確認了小勇已經平安到達學校,并且正在教室里上課,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掛了電話,她看向劉清明:“我的人一直跟著他,沒事?!?
劉清明反問:“上一次,你的人是不是也跟著?”
謝語晴愣了一下,解釋道:“上次是葉家安排的人,事情發(fā)生后,已經被開掉了。”
“不是你開的吧?”劉清明的問題一針見血。
“小勇失蹤的那天,葉家那邊就打電話過來,說是責備他們守護不力,當場就把人給辭退了。”謝語晴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我那會兒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劉清明冷笑一聲。
“事情很明顯了?!?
謝語晴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我也懷疑過這事與葉家有關。但是我公爹當時就氣急攻心,直接進了醫(yī)院。我婆婆也和我一樣,整天以淚洗面。我……我不想再因為這件事,讓他們老兩口再受一次刺激。”
“兒子和孫子,在他們心里,或許早就已經分出了輕重?!眲⑶迕鞯脑捳Z冰冷而殘酷,“在你拒絕他們安排的那一天,在小勇走失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經變了?!?
“你是說……”謝語晴的聲音開始發(fā)顫。
“我是警察出身,辦案的時候,一向料敵從寬?!眲⑶迕鞫⒅?,“我從不相信人性經得起考驗。我只問你一句,你,還能不能再經歷一次,失去小勇的那種痛苦?”
謝語晴的面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那段日子,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時光,不堪回首。
一想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
她看著劉清明,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充滿了無法說的恐懼。
“我也許是想多了,把人心想得太壞了?!眲⑶迕鞣啪徚苏Z速,“但是,這種事情,你敢賭嗎?”
謝語晴猛地咬住了下唇,牙齒深陷,幾乎要咬出血來。
“我今天就把小勇接回家!”
“不是今天。”劉清明糾正她,“是現在,馬上就去?!?
兩個女人都吃驚地看著他。
劉清明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下了決心,就馬上去干,不要有任何一秒鐘的耽誤。”
三人立刻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謝語晴甚至沒想過去開自已的車,三個人全都坐上了劉清明開來的那輛黑色老普桑。
小勇讀書的地方,是京城最好的一所公立小學。
在教育改革之前,這里是中直機關的子弟學校,如今雖然也面向社會招生,但絕大部分的生源,依然是機關大院里的干部家屬。
謝語晴自已就是從這所小學畢業(yè)的。
車子在路上飛馳,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謝語晴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是不是應該給小勇選一所國際學校?”
劉清明明白,在如今這個年代,所謂的國際學校,其實就是貴族學校的代名詞。
他說:“如果安全性能得到充分的保證,換個環(huán)境對小勇來說,也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