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明記得,取消農(nóng)業(yè)稅很快就會提上議事日程,各地情況不一樣。
但最遲到05年,基本都會實現(xiàn),到時候,農(nóng)民的負擔將會大大減輕。
可那是后話,他現(xiàn)在也不能拍著胸脯說,再苦一苦百姓,好日子就要到了。
更無法指望十幾二十年以后的扶貧攻堅戰(zhàn)。
黃吉發(fā)等干部,都在用一種嘲弄的眼光看著他。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不是能嗎?
有本事你給他們發(fā)錢啊。
劉清明沒錢,有錢也不會去發(fā)。
真這么做,扶出一群巨嬰的可能性更大。
他耐心地聽完了村民代表和村干部的話,問道。
“村里還有多少40歲以下、18歲以上在家務農(nóng)的青壯年?”
東山村的村長說道:“不論男女的話,兩、三百人是有的?!?
神臺村的村長答案也是差不多。
基本上就是今天來械斗的主力陣容了。
這個比例,與劉清明在其他村子里調研得到的結果差不多。
一方面,村里還需要人種地。
另一方面,由于華夏還沒有加入wto,沿海開放地區(qū)的合資企業(yè)數(shù)量有限,并不足以接納全國各地蜂擁而至的農(nóng)民工。
大約要到后年開始,農(nóng)民工的數(shù)量才會有一個幾何級數(shù)的增長。
并逐年攀升,由此也誕生了一個新名詞:“留守兒童”。
到那時,你就是想搞械斗,都拉不出人馬來。
村子里只有一群老弱小。
連壯女都沒幾個。
也就是說,如果只考慮短期效益,劉清明只需要解決四五百人兩三年內的打工問題。
當然,這也是一個絕大的難題。
畫大餅,村民肯定不干。
劉清明沉默地思索著,村民代表和村干部都用熱切地眼光看著他。
經(jīng)過之前的一番打斗,甘宗亮至少在心里,認為這個年輕的鄉(xiāng)長,不像那些官派人。
他說出來的話,也都很實在,沒有什么彎彎繞。
趙元佐沉著臉,他對這兩個村子的情況可太熟了,一根筋,認死理。
如果你有能力,他們肯定跟你走,如果你沒有能力,他們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眼。
他認為劉清明這個年輕人還是經(jīng)驗不足,怎么可以這么干呢?
這不是把自已給逼到墻角了?
他對劉清明的態(tài)度,是如果不觸碰自已的利益,鍍金就鍍金吧。
反正也待不長。
如果想要瞎折騰,那自已就會讓他吃點苦頭了。
但基本上也不會得罪死,畢竟,當初是縣委組織部部長親自送來上任的。
自已當初上任一把手,都沒有這個待遇。
縣領導看中的人,他根本沒必要得罪。
最好就是河水不犯井水。
當然,像黃吉發(fā)這種不甘心,總想找點茬的人,他也不會去制止。
下面的人互掐,總比來掐自已好。
對于趙元佐來說,最大的理想是離開這個窮地方,調到一個有搞頭的鄉(xiāng)里。
所以,他并不希望治下發(fā)生械斗這種給縣領導上眼藥的事。
如果劉清明畫大餅,讓這些老成精的家伙頂回來,事態(tài)的發(fā)展可能會更糟糕。
很影響仕途誒。
他湊過去,在劉清明耳邊小聲說:“劉鄉(xiāng)長,你想好了?”
“還沒想好?!?
“那可得仔細著說。”
劉清明慢吞吞地說道:“我還沒想好,用哪一個方案更有利?!?
趙元佐差點被自已的口水嗆到,尼瑪,有這么裝逼的嗎?
這一刻,他都希望劉清明這家伙失敗,狠狠打他一次臉。
叫你裝。
思索片刻,劉清明緩緩開口,對于云嶺鄉(xiāng)農(nóng)村的調研過程中,他其實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已的思考。
只不過,沒有想到,在調研還沒有完成,就要說出來。
而且是直面調研對象。
“鄉(xiāng)親們,政府一直很關注農(nóng)村地區(qū)的生產(chǎn)生活......”
沒想到,他的話才說了一句,就被甘宗亮打斷了:“鄉(xiāng)長,他們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們的生活?!?
劉清明一愣,看了黃吉發(fā)等人一眼,這些人沒有人敢與之對視。
劉清明也不以為忤:“那我來管?!?
甘宗亮不信:“你們干部,說是要管,來村里打一轉,看看五保戶,送點米面雞蛋,吃掉我們殺的豬,拍拍屁股就走了,什么時候管過?”
于錦繡忍不住插嘴:“劉鄉(xiāng)長來云嶺鄉(xiāng)20多天,每天都下村,那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你可以打聽打聽,他沒有吃過村里的豬,吃飯還付錢,他不是那樣的人?!?
劉清明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先不說我,在此我立個規(guī)矩,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后下村,不準在群眾家里大魚大肉,更不準要求群眾殺雞殺豬,買高價酒,如果誰這么做,你們記下他的名字,把他趕出去,把名字告訴我,我如果沒有處置,你們來鄉(xiāng)政府堵我的門,罵我的娘?!?
說完,他偏過頭去問趙元佐:“書記,這么辦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