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淵沉默了片刻。
在妖界,他是至高無上的王。
萬妖臣服,莫敢不從。
可實際上,萬妖為他征戰(zhàn),為他獻上珍寶,甚至為他去死,都不過是遵循著血脈的本能。
他在妖界生活的數千年間,從來沒見過誰像眼前這個凡人小孩似的。
分明在族群內受盡排擠,自身難保,偏偏把僅有的資源都給了他。
寧愿自己什么也不要,也要為他找來那些藥物。
他平日里故意不理她,她也不生氣,只是繼續(xù)一遍遍地對他好。
這種不是出于恐懼,不是出于算計,更不是想從他這里換取什么驚天動地的回報的好,燼淵還是第一次遇見。
因為是第一次遇見,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第一次知道白琳居然放棄了那么一箱寶物,只是為了給他換藥和食物的時候,燼淵真的覺得白琳蠢透了!
他可是燼淵!
統(tǒng)御萬妖的妖王燼淵!
何時需要靠一個凡人小崽子的憐憫和施舍過活?
可不知為何,燼淵分明覺得這個凡人蠢,卻不討厭她,還偷偷派了妖獸跟著她,想幫她緩和與族群間的關系。
看見有別的凡人幫她忙,他也派了妖獸去替白琳道謝。
甚至在她剛才露出那種絕望氣息的時,產生了一種想要撕碎這個破宗門的暴戾沖動?
真是荒唐!
燼淵明知荒唐,卻還是無法端坐著,冷眼看白琳獨自沉浸在悲傷里。
那些無聲的眼淚,砸在地上都沒點聲響,倒是灼得他坐立難安。
毛團抬著小腦袋,內心掙扎了許久,最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終于磨磨蹭蹭地,極其緩慢地,用腦袋蹭了蹭白琳的手指。
白琳察覺到小毛團在自己手上做了什么,眼睛一亮。
這還是毛團第一次主動蹭她!
小毛團就蹭了兩下,便扭開了腦袋,身體也轉了個方向,只留后背對著白琳。
它的喉嚨里發(fā)出了極其輕微的咕嚕咕嚕的聲音,不像平時那般帶著高傲的意味,反倒聽起來像是在安慰。
白琳第一次見毛團這副軟軟的樣子,啊了一聲伸出手又把毛團好一陣揉。
毛團被揉頭暈眼花,剛想發(fā)火,抬頭看見白琳臉上重新露出的笑容,又把罵人的話憋了回去。
憋了一會,沒完全憋住,燼淵還是決定問出那個盤旋在他心里的疑惑:“......為什么要救本座?”
燼淵還刻意加重了“本座”兩個字,企圖找回一點妖王的氣勢。
白琳看著眼前毛茸茸的小獸,伸出手摸了摸小團子的腦袋,答案無比純粹:“因為你看起很難受?!?
聽完這個答案,毛團掙扎著在白琳的掌心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略顯凌亂的毛發(fā)。
一個極其別扭卻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響在白琳腦海中。
準你......為本座打理一下。
白琳的眼中涌上了驚訝。
此時她的眼眶還微紅著,但也顧不上哭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顆毛團。
本以為要想讓這只小獸接受自己還要好很久很久,沒想到就是今天。
既然這樣,那她還是先不死了。
她還得照顧毛團。
白琳拿出早就準備好了的寒玉梳,動作輕柔至極,開始一點點梳理毛團那已經打結的絨毛。
這一次,小毛團沒有再躲開,只是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似乎還不太習慣人的靠近。
白琳梳了沒一會,毛團的喉嚨里就已經發(fā)出了舒適的咕嚕聲。
這個聲音很小,剛剛冒出沒多久就被燼淵強行壓下,只剩藏在毛發(fā)里的尾巴尖誠實地勾了勾。
但白琳并不只是滿足于梳毛。
她!早就想!把毛團!洗干凈了!
又一會兒,燼淵僵立在盆邊,赤色的瞳孔里寫滿了前所未有的糾結與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