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

當(dāng)這兩個字從阿德勒的合成音中吐出，指揮中心里最后一點僥幸，被徹底擊碎。

空氣，死寂如墳。

唐宛如背靠著金屬墻壁，身體順著墻面緩緩滑落，最終無力地跌坐在地。

她抖得厲害，牙齒都在打戰(zhàn)。

視野在晃動，天旋地轉(zhuǎn)。

眼前不再是充滿科技感的指揮中心。

二十年前。

那個男人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口袋里像是裝著一個四次元空間，總能變戲法一樣掏出她最愛吃的水果硬糖。

“克萊因叔叔?！?

他會用一種帶著磁性質(zhì)感的德語，為她念誦那些她聽不懂，卻覺得無比優(yōu)美的詩歌。

他會在父親因?qū)嶒炇《沟桌?，整個研究所都噤若寒蟬時，唯一一個走上前，拍著父親的肩膀，輕聲勸解。

他會在寒冷的冬夜，帶她走到戶外，指著漫天繁星，告訴她哪一顆是天狼星，宇宙的盡頭又藏著怎樣的奧秘。

那個男人……

是她灰色童年里，唯一的光。

是她記憶深處，最溫暖的錨點。

現(xiàn)在。

光碎了。

錨斷了。

那個指著星空的男人，自己卻躲進(jìn)了北極圈下，名為“冥府”的深淵。

那個溫柔念詩的男人，一手締造了“幽靈協(xié)議”，將自己變成了真正的幽靈。

那個總是變出糖果的男人，此刻正藏在天穹城的某個角落，將他們所有人，都當(dāng)成了掌中的玩物。

溫和的笑臉，與監(jiān)控照片里那張詭異的面具，在她腦海里瘋狂重疊、撕扯！

“不……”

唐宛如的喉嚨里擠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是假的……”

全是假的。

那抹溫暖，那道亮色……

從一開始，就是毒藥外包裹的糖衣。

就是深淵投下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誘餌。

就在唐宛如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時，一只手，用力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葉遠(yuǎn)。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將一枚小小的戰(zhàn)術(shù)終端，塞進(jìn)了她的手里。

終端屏幕上，只有一個不斷閃爍的紅點，正在朝著市中心的方向，高速移動。

“沒時間給你崩潰?！?

葉遠(yuǎn)的聲音沒有起伏，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她從記憶的泥沼中強行拽了出來。

“他動了?！?

那抹亮色，是一個蟄伏了二十年的怪物。

那份溫暖，是一場持續(xù)了二十年的偽裝。

而他，就在這座城市。

像一個等待獵物落網(wǎng)的蜘蛛，靜靜地，注視著她。

“不……”

“這不可能……”

她的聲音，破碎，充滿了自我否定的掙扎。

“蜂巢的數(shù)據(jù)庫，不會出錯?！?

阿德勒的聲音，像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將她最后的幻想，無情碾碎。

他已經(jīng)從被葉遠(yuǎn)支配的屈辱中，強行掙脫了出來。

因為，一個更可怕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陰影，已經(jīng)籠罩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幽靈協(xié)議的檔案里，關(guān)于‘冥府’的記錄，只有三行。”

阿德勒的手指在控制臺上劃過。

主屏幕上，那份深紅色的絕密檔案，翻開了新的一頁。

項目地點：格陵蘭島，圖勒冰蓋下700米。

項目狀態(tài)：已廢棄（1999年）。

項目負(fù)責(zé)人：李斯特·馮·克萊-->>因。

“但是，”阿德勒的聲音頓了頓，“在另一份，權(quán)限等級為‘zeta’的關(guān)聯(lián)檔案里，我找到了這個。”

屏幕切換。

出現(xiàn)了一份，陳舊的采購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