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紅山楂,娘,你看?!毙簱P(yáng)手一指。
婦人下意識往那處看去,本是無心一瞥,然后眼睛覷起,為看得更清楚。
紅的,爛的,看不清是什么,像是什么畜生的皮肉,婦人順著紅色的泥狀物延伸目光,發(fā)現(xiàn)隔壁的房門沒關(guān)嚴(yán)實,半掩著。
于是上前幾步,透過門隙好奇地往里看去。
婦人雙眼一點點張大,直到再也不能擴(kuò)張為止,眼珠在眼眶中顫動。
接著尖厲的叫聲貫穿了整個巷弄,喚來了鄰舍,也引來了許多看熱鬧之人。
據(jù)后來人說,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之人,看了那屋里的場景,之后的一年是吃不下肉的。
至于當(dāng)時屋內(nèi)是個什么情況,眾說紛紜。
有說只有兩具光溜溜的身體,沒有頭顱,亦有說,雖說有身子,可內(nèi)臟卻沒了,還有說頭身都在,但兩具尸身皮膚紫紅充血,渾身上下的筋骨沒一處是好的。
若是最后一種那簡直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對于這二人的死法有很多,說法不一,而有關(guān)這二人的死因,那就更是千奇百怪了。
有說是仇家尋仇的,因為死的這個男的叫周虎,是京都地界有名的蠻混子,掛了個府衙的閑差,以此作惡,欺壓過不少人。
而死的那個婦人也不是什么好貨,手腳不干凈不說,還替人做牽頭,拆了不少家。
仇家尋仇的說法聽起來最合理,可坊間傳得最廣的卻不是仇家尋仇,而是厲鬼索命……
因那巷弄狹窄,鄰舍之間共用墻壁,不隔音,事發(fā)那夜,旁邊一戶聽到婦人先是開門潑水,后來又聽到戚戚的說話聲。
聽不清在說什么,但確實在說話。
后來就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
有人好奇,非要探問究竟:“怎么樣的敲門?”
那鄰舍又說:“就是慢慢地敲,篤,篤,篤……一點也不急,隔一會兒,敲一下,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那扇門‘吱呀’打開?!?
“后來呢?”
鄰舍面色白了白,不敢往下說,擺手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越是這樣,越是叫人好奇,于是,厲鬼索命的說法成了主流。
……
戴纓一夜沒睡好,她不可能睡好,很早就起身了,陸銘章不在院中,上朝去了。
她到福興樓時,鳶娘住的房間已經(jīng)空了,空落落的堂間坐著兩人。
一個是自己的丫頭歸雁,一個是陸銘章的親隨長安。
歸雁見了她,急著走來,濕紅著眼眶,眨了眨眼,顫著嗓,叫了一聲。
“娘子……”
戴纓喉頭發(fā)硬,壓下不平的氣息,問出聲:“人呢?鳶娘呢?”
歸雁終是忍不住,流下兩行淚:“阿左哥……帶她回去了……”
長安驅(qū)車載著主仆二人來到陳家,大門是閉著的。
歸雁上前敲門,門里沒有應(yīng)答,直到戴纓在門外輕喚:“陳左,是我,阿纓,你開開門,我見一見她?!?
過了一會兒,院門打開,戴纓看著眼前人,險些認(rèn)不出,不,那不像一個活人,像是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在很多年以后,戴纓回想起來,這一時的陳左,面目竟是模糊不清。
他轉(zhuǎn)身朝院里走去,戴纓主仆隨他走進(jìn)院中,長安則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戴纓身后,一雙眼半該不離她。
陳左走入臥房,朝床上之人輕喚道:“鳶娘,東家來看你了?!?
榻上的女子面頰凹陷,雙眼閉著,神態(tài)安寧,不給任何反應(yīng)。
戴纓走了過去,坐到榻邊,拿手輕輕撫過女子額邊的碎發(fā),那碎發(fā)很軟很柔,同它的主人一樣。
“阿鳶……”
“你的桂花釀我再也喝不上了,還好,我舍不得喝它,留了半甕,原以為是我在哄你開心,原來是你在哄我開心。”
戴纓來看過鳶娘,并沒有多待,這個時候的陳左并不希望被打擾,只想安安靜靜地同妻子待在一起。
臨走前,她沒同他說任何安慰的話,任何語都蒼白無力,只是告訴他,事情處理好后,來找她,她有話同他說。
陳左眼睛看著地面,終于點了點頭,看到他點頭,戴纓才放心離開。
回家的路上仍是長安架車,戴纓主仆二人坐在車?yán)铩?
歸雁往她家娘子臉上看去,張了張嘴,問道:“娘子,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戴纓揭起窗簾往外看了眼,說道:“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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