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沒有咳嗽,賈雨村看著王子勝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蓮娘自己說過,河上的姑娘,十之八九她都知道。
也許是她自己揣度我喜歡什么樣兒的,見船上的姑娘們留不住我,便下了血本兒去找這一種的。
前幾天的案子中,就是因為你王家管家揣度我喜歡高冷美人兒,才以孩子逼迫忘娘上門來勾引我。
可見這等宵小之輩,齷齪心思總是相同的。這事才過去幾天啊,王大人不會就忘了吧?”
賈雨村的道理或許沒那么有力,但他舉的例子實在是太有力了,就像大逼斗一樣扇得王子勝眼冒金星。
王子勝咬牙道:“你,你這是強詞奪理!王安的案子已經(jīng)過去了,你拿來反復(fù)地說,分明是理屈詞窮了!”
賈雨村冷笑道:“是嗎?既然王大人說我為人強橫,蓮娘又不知道我的深淺,才被迫奉承的。
像我這樣的惡客,既沒錢,又不知深淺,我沒看上船上姑娘,主動要走,蓮娘理應(yīng)謝天謝地才是???
那當我再三再四要走時,蓮娘為何死活不肯放我走呢?為何一定要讓人把我留下呢?”
王子勝心說當然是我不想放你走啊,可這話是絕不能當面說出來的,他只要咬緊牙關(guān),重復(fù)那個不讓人信服的觀點。
“正因為蓮娘不知你深淺,才不敢輕易放你走。是怕你萬一不高興,回過頭來報復(fù)采蓮船!”
賈雨村哈哈大笑:“王大人,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你身為花船???,怎會也說出這種話來?
這些年運河上的花船大大小小十幾艘,有哪個因為客人沒看上姑娘而被報復(fù)的?你說出一個來!”
王子勝知道絕無此事,因為官員逛花船雖然不違法,但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都很低調(diào)。
何況沒有兩把刷子,誰敢開花船的生意?哪個官員會因為人家的姑娘都沒看中,就報復(fù)人家的,那不是瘋了嗎?
王子勝艱難地說道:“以前沒有過,不代表今后也沒有,生意人和氣生財,總是沒錯的吧?”
賈雨村忽然冷笑道:“王大人,本官第一次被人陷害,就是用的忘娘這一招,是你王家的管家所為。
這次套路都沒變,只是把勾引本官犯錯的人升級了一下,變成了李長山的女兒,恰好你又全程在場。
知道的說是你王大人喜好逛花船,湊齊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花船是你的產(chǎn)業(yè),專門等著陷害我呢。”
王子勝心里一沉,采蓮船和三方客棧一樣,他都是通過別人拐著彎控制的,就是為了避嫌。
可即使再拐彎兒,只要官府想查,最后也一定能查到自己的頭上,這是不用說的事兒。
他之前讓蓮娘頂在前面,就是希望盡量以證人的身份出現(xiàn),避免引起這方面的懷疑。
可現(xiàn)在蓮娘頂不住了,他不得不挺身而出,想不到賈雨村這個混賬反應(yīng)如此之快,瞬間就想到了真相。
一直沒有動靜的夏守忠終于咳嗽了,他的咳嗽聲和戴權(quán)的截然不同,從咳嗽里都能聽出冰冷和沉重,不像戴權(quán)的qq音效。
袁華就像等著女郎靴子落地好睡覺的樓下老頭兒一樣,總算松了口氣,這才對嘛!
你們上面要斗,也要拿個明確的態(tài)度出來,我才好搞平衡。你們連點音效都不給,我怎么知道深淺合不合適?
“王大人,賈大人所,甚合情理。王大人若與這采蓮船有何關(guān)聯(lián),還請趁早說清楚。
此事既已上達天聽,難免有旨意徹查,若此時不說,等到后面查出來,大家不好看相?!?
袁華這番話,深刻體現(xiàn)了他幾十年的墻頭草功力,竟然連戴權(quán)和夏守忠都分辨不出來,他究竟是為誰好。
看似是在威脅王子勝,但所說的話又確實是在為王子勝著想,而且他說案情需要,上面可能會要求徹查采蓮船也合情合理。
就算是上面沒有這個想法,現(xiàn)在你告賈雨村殺人害命,賈雨村狗急跳墻,豈會坐以待斃?
既然現(xiàn)在賈雨村已經(jīng)懷疑了采蓮船和王子勝有關(guān)聯(lián),那他必然會拼死一搏,要求徹查采蓮船的后臺。
可表面上,袁華確確實實又是在幫著賈雨村說話,順著賈雨村的話頭幫他嚇唬王子勝。
連賈雨村都看了袁華一眼,默默點頭:果然能當順天府尹,光靠會裝病是不行的,關(guān)鍵時刻確實有料??!
王子勝猶豫片刻,最后咬牙點點頭。身為王家人,又有官身,私下經(jīng)營花船,必然會有些麻煩。
但相比起這些損失來,搞賈雨村才是更大的目標。此時大魚已在網(wǎng)中,絕不能因為心疼網(wǎng)破,而放魚逃生!
“府尹大人,在下確實是采蓮船的東家。但今日之事,確實與在下無關(guān),在下只是恰逢其事罷了!”
賈雨村長嘆一聲:“難怪,難怪啊。我就說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事兒?
我只有五兩銀子,本就是打算上花船聽個曲兒,巡查一下花船上的情況,是否如燕娘所說罷了。
本以為看一圈就能走的,想不到卻被再三再四地強留。本官還以為是蓮娘等人垂涎我的英俊,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
既然王大人是采蓮船的東家,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必然是王大人認出了本官,想要伺機報復(fù)。
上次王大人的管家以忘娘設(shè)套兒,沒能讓本官身敗名裂,此次加大投入,下了血本兒,要再來一次!”
眾人恍然大悟,堂下眾官員,不乏與王子勝關(guān)系不錯的,現(xiàn)在也終于明白,為何王子勝總喜歡在采蓮船上請客了。
“王兄不地道啊,每次都說這采蓮船東家是他朋友,我等可以為所欲為。這不是無中生友嗎?”
“雖然如此,但不得不承認,在采蓮船上提王兄確實還是好使的,上次我上船急了,忘帶藥了,蓮娘還贈送了一顆?!?
“難怪他不讓賈雨村離開,又不惜血本地去借人,還喊咱們大家去看熱鬧,原來是想把賈雨村捉奸在床?。 ?
“你這詞兒用得不對。捉奸是指不當奸情,賈雨村在花船上招妓,乃堂堂正正之事,何談捉奸?”
“對于別人,這是堂堂正正之事,賈雨村不是特殊嗎?身負仙緣啊,能跟咱們一樣嗎?”
聽著眾人的議論,賈雨村微笑看著臉色鐵青的王子勝,淡然說道。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我指名道姓,你像你的管家一樣,推測本官應(yīng)該喜歡李長山之女這樣的女子。
所以你指使蓮娘,不惜下血本去借人回來,好陷害于我。而且和上次一樣,還在酒里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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