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是負責將軍的那顆棋子,你就不會知道這盤棋是誰贏了,只知道棋盤被拂亂了,重來了。
所以,咱們做棋子的,就該安安分分地聽主子指揮,讓走到哪兒,就走到哪兒,多想無用?!?
賈雨村笑道:“這番話,是戴公公自己要說的,還是別人讓戴公公說的呢?”
戴權笑瞇瞇地說道:“你是身負仙緣之人,晚上入夢時,問問仙師不就知道了?”
兩人相視而笑,互相一禮,揚長而去。
戴權回到大明宮,太后和白發(fā)宮女霜兒已經(jīng)離去,只有太上皇一個人坐在棋盤前發(fā)呆。
戴權發(fā)現(xiàn),太上皇已經(jīng)把棋子又擺回了被他亂局之前的位置,分毫不差。
這是一局十分古怪的棋局,表面上看,太上皇的車馬炮絲毫未損,兵強馬壯。
而太后的車馬炮則已經(jīng)殘缺不全,處于極度劣勢,可偏偏有一個小卒子已經(jīng)兵臨城下,占據(jù)中心。
這是一局典型的雙殺局,占據(jù)兵力優(yōu)勢的一方,必須不斷地進攻,一舉擊潰對手。
因為對手只要不死,只要一招,就可以贏下全局,哪怕棋盤上還有百萬精兵,頃刻間也會灰飛煙滅。
聽見戴權的腳步聲,太上皇的目光仍然盯在棋局上,聲音平靜如古井無波。
“戴權,你覺得,這一次,我找對人了嗎?”
戴權躬身彎腰:“太上皇,對不對的,老奴不知道。不過眼下也沒有更對的人了。”
太上皇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有時候,不得不賭一賭,看上天是否眷顧大康吧。”
而此時在太后寢宮里,白發(fā)宮女也在看著太后擺棋子,同樣是復盤剛才的那一局棋。
“霜兒,你是不是不太明白,為什么我要把《太虛功法》送給賈雨村?”
白發(fā)宮女點頭道:“太后,《太虛功法》雖然你已經(jīng)練不下去了,可那畢竟是仙佛所授的寶貝。
你就這樣給了賈雨村,是否太過草率?何況他現(xiàn)在可是皇帝的人,萬一練成,后果如何?”
太后冷然道:“我就怕他不練,只要他練了,不管現(xiàn)在是誰的人,早晚都是我的人。”
白發(fā)宮女給太后倒了杯茶:“太上皇忽然要把賈雨村和賈家聯(lián)宗,太后為何也贊成?”
太后淡然道:“太上皇一心要把賈雨村往賈家推,就是想著能讓他和那個含玉而誕的賈寶玉多接觸。
這兩個都有仙緣的人,碰到一起,引出仙佛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太上皇心心念念的,就是這個?!?
白發(fā)宮女輕嘆道:“太上皇一心向佛,甘愿退位禪讓,此舉倒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太后微微偏頭,看向鏡子里自己如花似玉的臉,一時間有些恍惚,就像幾十年前一樣。
那時太上皇還是翩翩少年,兩人心中都只有彼此,連皇權都差之一籌。
若不是太子苦苦相逼,二人可能都要隱居避世,白頭偕老了,可惜,天意非要把他推上皇位。
幾十年后,他們都在這至高無上的權力上變老了,看盡人間芳華后,還會覺得少年的花是最美的嗎?
此時王義也滿心憤懣地來到王子騰府上,心里懷著對賈雨村無盡的惱火和憤恨。
他下午都已經(jīng)表態(tài)要花錢請吃酒了,結果那幫京營兵士竟然沒人搭理他,這真是豈有此理!
這次出外差,不但在兵士們面前挨打出丑,還沒認為小氣摳搜,雖說他平時確實摳搜一些,但這次真的不是啊!
當王義走進王子騰府里的時候,正好看見禁足在家的王子勝從屋子里走出來。
王子勝看了一眼王義的屁股,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切盡在不中。
王義咬緊牙關,跟著王子勝一起來到王子騰的書房里,王子騰正沉著臉,看一張紙條兒。
王義趕緊上前施禮:“堂叔,我給你寫的信,你都看了吧,不知堂叔以為如何?”
王子騰將手中的字條放在桌子上,聲音平靜地說道:“我讓你干什么去了?”
王義趕緊說道:“讓我監(jiān)視賈雨村,觀察他與家眷之間是否有破綻。
若破綻明顯,可當場揭穿其假冒,連同家眷押回京城;若破綻不明顯,則暗中記下,回京后交給堂叔。
侄子一直仔細觀察著,確實沒什么破綻,想來并非假冒,便不敢輕舉妄動?!?
王子騰怒道:“你還知道我讓你去是監(jiān)視他的!好端端的替他殺什么人?挨什么板子?
這事早已傳到京城來了,你是嫌王家的人丟的還不夠多嗎?現(xiàn)在可好,光屁股推磨,轉著圈地丟人!”
王義趕緊喊冤:“堂叔,不能怪我無能,實在是賈雨村太狡猾了呀!
還有就是姑蘇那知縣簡直是頭豬!繞來繞去的就把賈雨村繞成主官了,我也不能抗旨不遵?。 ?
王子騰沒好氣地擺擺手:“別拉扯知縣,他自然也有信給我,分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繞進去的!”
王義不敢再撒謊,只能期盼將功贖罪:“我推測賈雨村有眼疾的事兒,不知二位叔叔有何看法?”
王子勝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以前在村里被你家的牛給頂了頭?這么荒誕無稽之事也想得出來?”
王義仍舊有些不服氣:“他若不是有眼疾,大老遠地跑到金陵城去買什么放大鏡呢?”
王子騰冷冷地看著王義:“王義啊,你這一路上,對賈雨村聽計從,替他殺人挨板子不算。
還編出這么一番可笑的話來搪塞于我,看來賈雨村真的沒少給你好處啊?!?
王義大驚:“堂叔何以如此說?我是王家人啊,我和王家榮辱與共,和賈雨村不共戴天?。 ?
王子騰把紙條推給王義:“京營里來了消息,萬歲有中旨下達,恭喜王都尉,官升半級,賞銀五百兩。”
王義愣住了,他以為賈雨村說要給他請賞的話是嘲諷于他,卻不想賈雨村竟真的說到做到了!
可是,自己也沒拿到銀子啊,難道是恩旨下到京營里了,自己今日尚未回營,所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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