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可憐人多了,老爺管不過來的。還是說老爺真的是喜歡這一口兒?只怕萬歲會不開心啊?!?
賈雨村淡淡地說道:“我發(fā)現(xiàn)忘娘的口音是姑蘇一帶的,就問她姑蘇碼頭上有沒有花船,她說有的。”
鐵奎不解:“那又如何,只要是繁華之地,都有青樓和花船吧。有錢有男人的地方,都少不了這個。老爺你管不了的?!?
賈雨村搖搖頭:“我還沒狂妄到那種程度,但事關(guān)己身,我就不能等閑視之了。
鐵奎,我現(xiàn)在還不能說站穩(wěn)腳跟了,所以就得狠一點(diǎn)。凡是得罪我的,都不能好過了。
這樣以后找我麻煩的人才會少一點(diǎn),我也才能有精力去做愛做的事兒,建從龍之功!”
鐵奎深以為然,但他仍然不明白姑蘇碼頭有花船,和誰找賈雨村的麻煩有什么關(guān)系。
賈雨村看著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城門,加快了腳步。看著城外那條遙遙可見的運(yùn)河,淡然問道。
“你跟著我,從揚(yáng)州出發(fā),經(jīng)過張家灣,姑蘇城,一路回了京城。這四個地方有什么共同點(diǎn)嗎?”
鐵奎皺起眉頭。揚(yáng)州,張家灣,姑蘇,京城,這四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地方,有什么共同點(diǎn)呢?
“都……都有碼頭?”
賈雨村淡淡地說道:“天下有碼頭的地方很多,但這四個地方,碼頭上都有花船。
你說過,有錢有男人的地方,就會有青樓花船,可張家灣,怎么看也不像是個該有花船的碼頭?!?
鐵奎的腦子里似乎想到了點(diǎn)什么,但十分不清晰,只得看著賈雨村,表示自己不很擅長腦力勞動。
賈雨村伸手?jǐn)r下路邊一輛載客馬車,告訴車把式去花船碼頭,車把式顯然是這條線路的老司機(jī)了,沒用多解釋就直接一鞭子上了四檔。
“鐵奎,你還記得在張家灣在船上被咱們殺死的人嗎?那里面,有幾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花船打手常穿的?!?
鐵奎想了想,依稀記得。當(dāng)時他根本沒注意,因?yàn)檫@本來也不是他的主線任務(wù),只是撈點(diǎn)外快。
“而且后來王子服趕到的時候,他身后站著的人里,除了商鋪貨?;镉嫶虬绲模灿胁簧偈谴┲ù蚴忠路?。”
鐵奎想了想:“你是懷疑,王子服跟花船生意有關(guān)聯(lián)?薛家是皇商,沒有許可,可不敢做青樓花船的生意啊?!?
賈雨村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若王子服真的做花船生意,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王家自己出本錢做;第二是瞞著薛家,用薛家的本錢在做。”
鐵奎搓搓手,感慨道:“這事兒還真有可能,雖然官員不允許參與青樓花船這一類的生意。
但教坊司是在戴權(quán)手里的,而王家是太上皇一邊兒的,王家做花船生意,戴權(quán)肯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老爺啊,你就是從那些花船打手身上斷定王子服與花船生意有關(guān)?也可能是他出錢臨時雇的打手呢?”
賈雨村淡然一笑:“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晌液鋈幌肫鹜醵獡審堅氯?,正是因?yàn)樗屯踝臃B了宗。
王二又不是忽然之間長大成人,知道好色了。他忽然要搶張月如,真是因?yàn)樗眰€小妾嗎?
姑蘇城外蟠香寺里的妙玉和邢岫煙,被人天天騷擾逼迫,難道真是因?yàn)楣锰K的閑漢潑皮太多了?
忘娘身在京城,她絕不會告訴王子勝自己家住在哪里,王子勝是怎么找到忘娘女兒的?
王子勝在京城的各個花船中,都是最有名的客人,他真是因?yàn)楹蒙缑?,才成天在花船里游蕩嗎?
何三方開的三方客棧,雖是薛家的本錢,可卻對王子勝聽計從,還弄個什么三方平臺幫客人招妓。
這些事兒連起來一想,你還覺得王子服和王二身邊的花船打手,是他們臨時雇來的嗎?”
鐵奎愣了半晌:“大人,你是說,王家不但做花船的生意,而且做得還很大,各地都有?”
賈雨村冷笑道:“就是青樓媽媽說的,青樓畢竟還是有法度,有臉面的地方。
花船卻是一個個獨(dú)立的世界,對于尋歡作樂的男人,那就是天堂;對于插翅難飛的女子,那就是地獄。
官府睜一眼閉一眼,也是因?yàn)檫@些地獄里的呻吟哀嚎聲,傳不到人們的耳朵里,大康依舊是太平盛世?!?
鐵奎默然點(diǎn)頭,他畢竟是錦衣衛(wèi),也曾親自參與抓捕過有罪的官員,家眷沒入官妓是常規(guī)操作。
其實(shí)也不只是官員的家眷,就是這次查抄的鹽商家眷,下場也并無二致,甚至更凄慘。
沒入官妓,至少會在教坊司造冊登記,如果死了也是要跟教坊司解釋交代的,多少還有點(diǎn)保障。
而如果入不了教坊司,那就會被發(fā)賣為私妓,從此生死人間不知,也不會有誰過問了。
官妓,并不是只有當(dāng)官的家眷才能當(dāng)?shù)?,而是所有被官府抄家發(fā)賣的女子都有機(jī)會,只要教坊司肯買。
不過教坊司的人很挑剔,平民的女眷除非長相極好的,否則不會要。官員的家眷則是有一個要一個。
看見沒有,就連當(dāng)官妓這事兒,當(dāng)官的都比老百姓有優(yōu)先權(quán),雖然這個優(yōu)先權(quán)很像是屎里淘金。
“大人,那咱們現(xiàn)在是去煙雨船嗎?那是整個大康最大最豪華的花船了。”
賈雨村搖搖頭:“煙雨船不能去,如煙認(rèn)識咱們。你知道不歸忠順王爺管轄的船,有哪些嗎?”
鐵奎仔細(xì)想了想:“小人少在京城,對花船青樓不熟。不過這幾天也聽人說過。
不歸忠順王爺管轄的花船,一般都是中小型的船。官妓會少一些,以私妓為主。
若論伺候得最好,價格最實(shí)惠的,應(yīng)該是采蓮船。據(jù)說里面的人和裝飾都是頂級的?!?
賈雨村忽然問道:“我問你,既然教坊司在戴權(quán)手里,為何京城最大的花船,卻是忠順王爺管轄?”
賈雨村的問題讓鐵奎一時無語,他也覺得奇怪,忠順王爺忠于當(dāng)今,人盡皆知,為何戴權(quán)會把這塊肥肉分給忠順王爺呢?
賈雨村輕聲說道:“看來花船生意,不像青樓那樣,只是賺錢。
大康花船下面托著的水,很深啊。所以,咱們?nèi)セù贤嫱鎯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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