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章的聲音很輕,平平地說著往事:“我母親病了,病得很重,讓我回去看看她?!?
“所以,你隨長安回了?”
陸銘章“嗯”了一聲。
也是那個時候,陸銘章帶回的陸婉兒。
“之后呢?”戴纓又問。
“從我離家再到歸家,已是去了幾年,當(dāng)時我母親確實病得很重,一直暈睡,身體虛弱,下不來床,我便陪著她,她見我回了,病情才慢慢好轉(zhuǎn)?!?
以此為契機(jī)陸銘章歸家,他自己又是個極為出色有主見之人,多年以后,陸家老大人歸西,他便順理成章地接管了陸家,再將陸家重振,接下來應(yīng)是這個路數(shù),戴纓如是想著。
話鋒一轉(zhuǎn),又問:“老大人是如何去世的?”
陸銘章側(cè)過頭,古怪地看了戴纓一眼。
戴纓摸了摸臉,以為自己的臉上有什么:“怎么了?”
陸銘章輕笑出聲:“誰告訴你那老頭兒死了,活得好著呢?!?
戴纓直起身,兩眼大瞪:“還活著?”
“是,活著,沒死?!?
她在陸府住了不是一兩天,沒有半點這位陸家老大人的蹤跡,也從未聽人提及過,這……
“陸老大人呢?”
陸銘章嘴角勾起笑,這還是頭一次,她在他臉上看見這種表情,似是不屑,又似是帶著厭惡的嘲諷。
“走了?!标戙懻抡Z氣極淡,“因著我母親的身體,他讓我留下,而我留下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離開陸家?!?
半晌,戴纓才道了一句:“老大人是被你趕出陸家的?”
陸銘章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問她:“是不是很不孝?”
戴纓搖了搖頭,心里想的卻是,她也想把戴萬昌趕出戴家,不過她身為女子,就算趕走了戴萬昌,還有戴萬一,戴萬二,戴萬三,除非這些人死絕……
“不知他在哪里,也許真像你說的,已經(jīng)死了?!标戙懻掠行┎辉冈偻抡f,“睡罷,好晚了?!?
當(dāng)年,陸淮離開陸家,把家主之位交給了大兒子,拍拍屁股走了。
至于曹氏,她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平妻,族譜上仍是妾位,陸銘章當(dāng)家后沒驅(qū)離她,也是為著兩個弟弟看。
陸銘章母子不跟曹氏計較,下人們也就這么隨口稱呼曹老夫人了。
就這么的,兩個女子相安無事地留了下來,引起爭端的陸老大人離了府。
戴纓在睡過去之前,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大人,日后我還能外出料理店鋪么?”
“你想還是不想?”
戴纓沒有絲毫猶豫,給出了回答:“想?!?
“既然想,那就去做。”
戴纓沒再說什么,擠到他懷中汲取暖意。
次日,雪停了,外面銀白一片。
戴纓剛從上房問安出來,就見一人立在堆雪的小徑邊。
一身銀灰鼠斗篷將其裹得嚴(yán)實,毛色出得極好,短茸茸的毛鋒在光下泛著柔和的銀輝,茸茸地?fù)碇侨艘粡埇摪椎哪槪瑢⑺r得金貴無比。
正正好,她就算不來找她,她也該會一會她了。
戴纓走到陸婉兒面前,福了福身:“大姑娘這是等我?”
陸婉兒抬起下巴,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一般,說出來的話卻是:“你下作的連一點臉也不要了?!?
戴纓絲毫不見惱,雙手揣在袖籠,問道:“大姑娘這是什么話?!?
“你一早就打我父親的主意,是也不是?!”陸婉兒眼眶通紅地質(zhì)問。
戴纓不答反問:“大姑娘這話怎么不去問家主,反來問我,你從我嘴里能聽到什么,就算我說是,你待如何?”
戴纓略帶挑釁的話語,徹底激怒了陸婉兒,在她心里,父親是個嚴(yán)肅溫雅之人,那么的遙不可及,怎能讓這樣一個滿身銅臭的商女接近。
陸婉兒眼中含恨,咬牙道:“你別得意,你別得意!不過一個妾而已,就是個奴才,我現(xiàn)下叫牙人來,將你打發(fā)出去,你又能怎樣?”
戴纓往陸婉兒跟前走近一步,聲音稍稍壓低:“沒辦法了,對么?”
“什……什么?”陸婉兒一怔。
“你必是找過你父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什么也改變不了,這才又尋我的麻煩?!?
確實被戴纓說中了,她曾去前院找過父親,結(jié)果只得到父親的訓(xùn)斥不耐。
戴纓嘴角掛起一絲笑意,“有空尋我的麻煩,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
陸婉兒心里一提:“你什么意思?”
戴纓看了一眼周圍,然后將身體微微前傾,說道:“大姑娘知道什么叫枕邊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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