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到了內(nèi)園,沒往涼亭去,沒往湖溪去,而是徑直走到蓊郁的樹木下。
三個大人,一個小人立在綠蔭地里,耳邊是風(fēng)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吱啦吱啦的蟬聲……
“快,快,你們把東西拿出來?!标懗鐡]開丫鬟手中的傘,迫不及待地說道。
歸雁將手里的大、小物放下,面有難色地看向戴纓。
戴纓知道自己丫頭,唯怕蟲子,于是也不勉強(qiáng)她,當(dāng)下摘了帷帽,揎起衣袖。
陸崇走了過來,問道:“姐姐你會捕蟬?”
“沒捕過,但可以試一試?!贝骼t從前也只看家中小廝們玩過。
陸崇跟著把衣袖揎起,小大人似的叉著腰,蹙著眉頭,對戴纓的捕蟬技術(shù)一臉懷疑。
戴纓見他那樣,本是無所謂的心態(tài),瞬間起了興兒,想要露一手。
“這有何難,不過就是把面筋糊在竹竿上,往蟬身一捅,且看我的罷?!贝骼t一面說,一面從瓷罐中取面筋,捏到竹竿頂端。
“真能行?”小陸崇仍有些懷疑。
戴纓拿著竿走到樹下,笑道:“小哥兒,瞧好罷?!?
樹上的蟬像是故意作對似的,驟然安靜下來,唯有樹葉翻騰的沙沙聲。
戴纓在樹下仰著脖,睜著一雙清湛湛的眼,搜尋樹干上、樹杪間附著的小東西們,看了半晌,愣是沒找到一個。
陸崇在旁邊指說道:“那里!姐姐,那里有一只!”
戴纓將身子微屈,順著方向看去,看了又看:“哪兒呢?”
陸崇再指:“那兒??!那兒呢……姐姐你看……”
陸崇急得要不得,兩只小手捧著戴纓的臉,扳到他認(rèn)為的方向,若不是他個子矮小,他都想親自上陣。
戴纓總算看見了,不敢眨眼,生怕一晃神又難找。
她直起身,拿著竹竿的胳膊舉起,將粘有面筋的頂端往蟬身上一杵,不出意外……飛走了……
“哎呀!”幾人跟著一聲惋惜。
戴纓骨子里不服輸?shù)膭艃翰洳涓Z起,好在很快又尋到了一只,再次舉臂,結(jié)果又沒粘到。
她已經(jīng)很小心,一點(diǎn)聲音不發(fā)出,動作還算迅速,怎么那蟬就像預(yù)知了一樣,甚至飛得不慌不忙,一點(diǎn)不帶怕的。
就這么一會兒,一只蟬沒捕著,反燥出一身汗。
歸雁上前拿帕子替戴纓拭額角的細(xì)汗:“娘子要不歇息會兒。”遞上一杯涼茶。
戴纓接過,喝了一口,眼睛筆直地盯著樹上的某一處。儼有不成功捕到一只蟬,誓不罷休之勢。
“拿著?!?
戴纓將手里的茶杯遞回,走到另一棵樹下,這些蟬鬼得很,像是能看見她似的,于是避到它的后方,單手舉竿,慢慢靠近,在快碰到時,快速朝蟬的翅膀一戳。
陸崇最先跳起來:“抓住了!”
戴纓心頭狂跳,跟著笑起來。
兩個丫頭笑鬧拊掌:“有了,有了……”
這時,一道清朗的笑聲響起。
在戴纓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陸崇先嚷了出來:“爹爹——”
戴纓循著看去,只見樹后的閣樓里憑欄倚著一人。
那人一身朱色常服,窄窄的袖口卷起,翻出里面綿白色的里衣,兩條胳膊松松閑閑地搭在欄桿上,嘴角帶笑地伏欄看著他們。
戴纓認(rèn)了出來,這人是陸銘章同父異母的兄弟,陸銘川,也是小陸崇的父親。
陸銘川本在樓閣品茶,后起身憑欄吹風(fēng),就見幾人走來,便好奇地瞥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是那位戴小娘子領(lǐng)著自家小子,不知要做什么。
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原來為了捕蟬。
他覺著有些意思,便伏著欄桿觀這一幕趣事。
那丫頭一雙眼很好看,這是陸銘川的第一感覺,仰起頭時,脖頸的弧度有種別樣的美,一雙眼睛里映著斑駁閃爍的流光。
光影在那張俏臉上熠著,小巧的下巴因揚(yáng)起的角度,有點(diǎn)傲然的意思。
她舉著雙臂,寬大的袖口隨著動作,退到小臂彎,那一身白皙粉膩,倒真有些刺激到了他的眼。
被樹隙剪碎的日光落在其頭身上,像是融融春雪。
不同于陸銘川的閑適思量,戴纓有些驚異。
他怎么在這里,在這里看了多久?在她思忖間,陸銘川的身影已消失在欄桿處,進(jìn)了樓閣。
“網(wǎng)兜拿來,把蟬放進(jìn)去。”戴纓說道。
陸崇忙不迭將網(wǎng)兜拿來,撐開網(wǎng)口,戴纓小心翼翼地將蟬取下,任它在她指間撲騰,一把丟進(jìn)網(wǎng)兜。
“姐姐,再來一只?!?
戴纓從歸雁手里接過水,滿滿灌了一口,看著網(wǎng)兜里的蟬,再看陸崇小臉上欣喜的崇拜樣,很有成就感,于是重新在竿上粘面筋,很快又捕獲一只。
就在幾人歡喜時,陸銘川從樹后走來,陸崇見了他父親,拎著網(wǎng)兜給他父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