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是自帝京來的。
王之儀手指的方向,也是從峽谷入道唯一的路逕。
此時夜半三更,突然響起馬蹄聲響,也就意味著這會兒又有一隊不知從帝京還是隸州方向來的‘客人’,在入夜時分進(jìn)入了百里祠。
“今夜真是熱鬧了?!?
趙福生冷哼了一聲。
這種情況自然不尋常。
她一拍棺材,吩咐伍次平:
“把棺蓋封好,我去開門看看?!?
伍次平連忙道:
“還是我去看看吧?!?
說完,他小跑著走到村頭邊,將上面上拴的木塞子取下,‘吱嘎’一聲將一扇大門拉開。
‘呼——’
狂風(fēng)夾雜著陰寒的雨絲吹進(jìn)村莊,壓得村民們手中舉著的火把也跟著小了數(shù)分。
“那邊有村子?!?
黑暗中,有人高呼了一聲。
接著有人問:
“喂?那邊有活人嗎?”
“有有有。”
伍次平連忙應(yīng)答:
“諸位是哪里來的客人?怎么半夜三更的,到這旮瘩角來了呢?”
遠(yuǎn)處的人似是十分警惕,不肯上前,只說道:
“我們是來自武清郡的商隊,打算借道入武清郡,沒料到入峽谷前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們隨行的一輛馬車被卡在了泥石縫中,看到這邊有火光,想過來看看,找人幫幫忙抬下車子,順便借村莊歇一宿。”
此人話音一落,苗有功臉色疾變,本能的扭頭想往身側(cè)看去:
“游洪——”
他一喊完,突然意識到游洪已死。
‘呸——’苗有功嫌晦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但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他唾沫尚未落進(jìn)泥水中,突然有人細(xì)聲細(xì)氣在他耳邊應(yīng)了一聲:
“噯?!?
寒氣自苗有功脊柱躥起,令他頃刻間幾乎就軟了腿,險些跪倒在泥濘中。
這會兒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鄉(xiāng)來客吸引,唯有與苗有功并列而站的王令留意到他的異樣。
出于同為京中鎮(zhèn)魔司的同僚之儀,王令及時攙扶住了苗有功,問了他一聲:
“你沒事吧?”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苗有功強(qiáng)忍驚悚,低聲問了一句。
王令看他臉色不對,心中打了個突,接著左右轉(zhuǎn)頭,環(huán)顧四周,末了才硬著頭皮道:
“沒有。”
說完后,又忍不住問:
“莫非有什么怪事?”
二人這簡單的兩句對話吸引住了趙福生等人的注意力。
趙福生走至近前。
她身上濕透了,還殘留著召喚厲鬼的寒氣。
可說來也怪,這森然鬼氣本來應(yīng)該讓人心中害怕,但她一走近后,苗有功惴惴不安的心卻立時落回了原地,整個人瞬間變得格外踏實。
仿佛有趙福生在,一切詭譎離奇且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得到平和的解決。
“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福生看著苗有功問了一聲。
苗有功想起她先前因游洪之死而發(fā)怒,接著從厲鬼手中奪回游洪尸體,心中稍安,立即答道:
“大人,這外鄉(xiāng)來客,你覺不覺得說詞像是我們之前的說法?”
趙福生點頭:
“是很相似,當(dāng)時叫門的是游洪幾人吧?”
一聽‘游洪’名字,苗有功像是活見了鬼,臉色瞬間慘白,牙關(guān)‘喀喀’直響,雙手因緊張近乎痙攣,幾乎連話都說不出聲。
趙福生索性道:
“我剛好像聽到了你叫游洪名字?!?
她提起‘游洪’時神色如常,語氣冷淡,這如同一劑強(qiáng)心針,令得苗有功立時鎮(zhèn)定了許多。
“是,我聽到伍次平跟人對話,一時吃驚,忘、忘了,忘了游洪死了。”他后頭一句話說得格外小聲,眼角余光還瞟向棺材,像是怕驚動死人。
“但是我喊完他名字后,又覺得晦氣,正想吐口口水,我聽到了游洪的應(yīng)答聲?!?
他的話令得所有人倏然一驚。
“你聽到了游洪的應(yīng)答?”趙福生眉頭一皺,疾問了一聲。
苗有功慘白著臉點頭:
“是。”
王令只覺得渾身寒毛倒立。
他甚至覺得自己攙扶著苗有功的手心都開始出汗了,只覺得掌心下,苗有功的身體冷得像鬼,他如碰到了瘟疫一般,立即大動作的將苗有功的手臂甩開,迅速后退。
直到退出七八步開外了,他才拼命的以掌心在自己的屁股兩側(cè)衣裳上蹭擦,恨不能擦掉一塊皮。
“……”苗有功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卻不好指責(zé)他的舉動——若是立場置換,他的選擇也跟王令是一樣的。
“大人,我沒聽到游洪的應(yīng)答。”王令慶幸道。
說完這話后,他便腦子反應(yīng)靈敏,猜測:這應(yīng)答聲興許也是屬于鬼的法則。
鬼祭沒有完結(jié),游洪被裝入棺材后,他便替代了前一個被選中的村民,已經(jīng)成為了參與鬼祭新的厲鬼。
這情況是真真棘手了。
“早知道再找封都借口‘棺材’,興許將這棺材放進(jìn)鬼棺,能壓制鬼祭?!狈侗厮赖?。
此時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
伍次平那頭已經(jīng)與‘外鄉(xiāng)來客’搭上了話。
經(jīng)幾句簡單的語交流,雙方已經(jīng)大約打消了疑慮。
既然能進(jìn)行對話,至少可以證明雙方都是人非鬼。
趁著對方進(jìn)村的時間,伍次平轉(zhuǎn)過頭來:
“大人,這應(yīng)該是鎮(zhèn)魔司的人?!?
他在短短的交談中確定對方身份——皆因此時已經(jīng)夜深,尋常百姓絕不敢在這樣的深夜出行。
唯有鎮(zhèn)魔司的人膽大包天,能趁夜出行,由此也能推斷:這一行隊伍中,絕對有馭鬼者,且馭鬼者數(shù)量不少,實力也不弱。
伍次平說話的同時,看了趙福生等人一眼。
趙福生等人的情況從某一方面來說也與這些夜半不速之客相似。
從他的眼神,趙福生也猜得出來伍次平心中想法。
不多時的功夫,那些外鄉(xiāng)來客便近了。
他們一行約有五六人,都是年紀(jì)在二十多至四十歲間的男人,身材高壯,有兩個甚至微微發(fā)福,挺了個肚子。
苗有功見到這些陌生的面孔,不由大松了口氣——他真怕看到來者是游洪十人。
“客人,你們怎么會深夜入行,從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借路呢?”
伍次平躬身陪笑,討好問了一聲。
那其中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越步上前,他壯著膽子迅速將村莊打量了一遍,接著他們看到的是村頭擠得密密麻麻的村民,還有趙福生等人。
村民大多瘦弱,可萬安縣劉義真等人則是孔武有力,但他并不見忌憚,只是略微掃了一眼,確認(rèn)眼前的人眼神明亮,不是厲鬼之后便別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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