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這個念頭一涌入謝先生的腦海,他身體打了個激靈,本來只是勉強拼湊的身體又險些散架了——幸虧他馭使的厲鬼拉扯著鬼線,令他不至于碎爛成一團肉,摔入泥水洼中。
帝京鎮(zhèn)魔司內(nèi),封都的力量都是格外的特殊。
他馭使的鬼能吞噬萬物。
當(dāng)年就是被砍了頭的羅剎,厲鬼復(fù)蘇之后鬼物法則是鎮(zhèn)壓厲鬼,可在封都面前都只有束手就擒。
上陽郡臧雄山這樁鬼案,謝先生想像不到除了封都這樣的‘人物’之外,還有誰能收拾善后。
若是封都都解決不了,這帝京便不大安全了。
到時說不準(zhǔn)大家便唯有各憑本事逃命!
謝先生正胡思亂想之際,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一顆詭異的鬼眼珠,他心中暗自叫糟,接著強打精神:
“隆陽縣不大,封都的情況特殊,興許這會兒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我們靠近了——”
他話音一落,趙福生點頭:
“封都確實在。”
她的話令得武少春一愣:
“大人,這話怎么說?”
問完之后,武少春便見趙福生下巴一點,看向遠處。
他順著趙福生的視線看去,立時便明白她話中之意了。
只見眾人的前方不遠處有座城池,不知何時起,朱光嶺的大雨被擋住了。
雨水無法潑進城池中。
城上黑氣繚繞,城墻巍峨,磚體呈漆黑色。
在場眾人中,謝先生、朱光嶺都是與封都見過面的,可這二人卻沒見過他馭使的鬼物。
此時一見那黑城,謝景升初時一愣,接著臉上露出凝重之色,篤定道:
“這是封都。”
封都的鬼,形成的鬼域竟然可以影響到隆陽縣了。
這會兒映入謝先生眼簾內(nèi)的隆陽縣與早前他呆過的隆陽縣不同,令他馭使的鬼都心生畏瑟,繼而裹足不前——這足以說明封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引鬼入其中。
此時的鬼域漆黑,城墻陰森。
眾人處于大雨內(nèi),但雨水卻潑不進遠處的城池。
城上黑氣繚繞,給人一種壓抑、恐慌的森然之感。
謝先生從這壓抑感中,找到了幾分熟悉的感覺——封都的鬼城,氣息竟與趙福生先前身后浮現(xiàn)出的神秘鬼碑相似。
只是相比之下,鬼碑更黑得純粹、更古老,令人不敢窺探。
甚至在謝先生回想起鬼碑的剎那,在他識海內(nèi)落地生根的那顆鬼眼珠子的影像被驅(qū)除了。
這鬼碑絕非凡物!
……
朱光嶺的影子在大雨之中顯現(xiàn)。
這時的他狀態(tài)更糟了。
他仍穿的是鎮(zhèn)魔司的官袍,可那官袍已經(jīng)褪色,被污水浸泡,像條干巴的咸菜葉子,掛在他形銷骨立的身體上。
大量水流從他身體的每一處涌出,他梳好的頭發(fā)被水沖散,順著他身體淌落。
這會兒的朱光嶺似鬼非人,但他吃力的轉(zhuǎn)動了兩下眼珠子,看向趙福生:
“封大人,在里頭?!?
他說話已經(jīng)不大利索,目光落向遠處的三眼厲鬼,道:
“趙、趙大人,你之前說的話,還作不作數(shù)?”
朱光嶺指的是他先前將朱氏一族托付給趙福生,而趙福生答應(yīng)照顧的事。
趙福生自然也明白他話中之意,聞便點了點頭:
“我跟你相識的時間不長,無法用行動向你證明我的承諾,但我只能說我行事無愧于心,我答應(yīng)在能力范圍內(nèi)照顧你朱氏一族,便會盡力去做?!?
“好!”
朱光嶺目光一亮:
“謝大人,這一路有勞你了,接下來的路,我來帶三眼鬼走?!?
封都的鬼域是有去無回的。
謝景升不敢往前走,唯有已經(jīng)抱了必死決心的朱光嶺敢走這條不歸路!
他話音一落,那原本就大的雨水瞬間下得更加密集。
水珠連成一線,仿佛像是頭頂破了個大洞,洞內(nèi)有人往下傾倒水流。
雨水之下,朱光嶺的臉色迅速變得灰敗,他眼珠的顏色開始變淡,眼睛下方浮現(xiàn)出大量的青影。
水洼內(nèi),無數(shù)腳印從渾濁的水流內(nèi)浮現(xiàn)。
這些腳印一旦復(fù)蘇,便緩緩走向三眼厲鬼之處。
腳印所到之處,將沈藝殊的血腳印也一一并入其中,朱光嶺的身上出現(xiàn)大量詭異的血文字符。
此時他已經(jīng)不顧一切,豁出性命去拼了。
血文字符流轉(zhuǎn)著切割他的身體,但他身上的厲鬼力量馭使到極致,又反將字符克制住。
染血的腳印化為一雙雙特殊的‘鞋’,將沈藝殊、孫紹殷及三眼厲鬼的鞋一一穿入其中。
朱光嶺竟試圖以同歸于盡的方式,一舉將三大鬼禍解決。
“……”
眾人怔愣之際,彼此面面相覷,可卻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趙福生嘆了口氣,低聲道:
“你一路走好。”
朱光嶺面色陰冷的沖她點頭。
他身體僵硬、遲緩的慢慢轉(zhuǎn)身,隨著朱光嶺一轉(zhuǎn)身,三個厲鬼的動作一頓。
朱光嶺慢慢提起腳步,這一提腳的動作像是重逾千斤。
可隨著他一提腿,沈藝殊、孫紹殷二鬼也跟著緩緩提腿。
孟婆的臉上露出不忍之色,但她最終明白人、鬼已經(jīng)殊途,含淚將心中的怨恨、不舍壓制了下去,只戚戚盯著女兒的鬼影。
“趙大人,人不能做壞事,做了真的是日夜不得安寧?!?
朱光嶺還在前行,但他的聲音卻從大雨中傳來:
“我有罪,愧讀圣賢書——”
他本讀書明理,最初入仕,想的是為官一方,造福百姓;
也曾想過青史留名,哪知最終會搞到這樣慘烈的結(jié)局。
“一步錯,步步錯——”
這些話他也不知對誰說。
跟家人無法提及,怕看到家人驚慌失措,又心痛、愧疚的眼神,也怕受到責(zé)備。
無法跟同是馭鬼者的人說——在許多馭鬼者看來,人生得意須盡歡,馭鬼后生命短暫,就該窮奢極欲,殺人也不過是頭點地。
他既是受鬼影響的馭鬼者,將人性自私、自利、狠辣的天性在上陽郡一案中發(fā)揮到極致,偏偏又因為讀過書,明白了一些事理,而感覺與這個世界、身邊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此時想到能以命換事成,朱光嶺竟覺得松了口氣。
“趙大人,多謝你了?!?
他幽幽的嘆息聲響起,接著再無聲息。
大雨聲中,朱光嶺的氣息斷絕。
趙福生識海內(nèi)提示音響起:感應(yīng)到劫級索魂水鬼,是否將其封神?
感應(yīng)到不知名存在,是否將其封神?
感應(yīng)到不知名存在,是否將其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