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內(nèi)的人頭之禍已經(jīng)達到了災(zāi)級之上。
人頭被密實的發(fā)絲所阻,化為星星點點的火光,將蒯滿周的鬼發(fā)點燃。
可仍有無數(shù)頭顱擠開發(fā)絲的阻攔,欲落往鬼棺時,卻被又一叢鬼發(fā)挽住。
“福生說了,不準你們靠近鬼棺!”
小孩有些生氣。
從馭鬼以來,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出現(xiàn)過這樣讓她失控的情景了。
可人頭燈籠數(shù)量太多。
爆開的鬼火開始燃燒蒯滿周的頭發(fā),股股黑氣沖天而起,讓她馭使的莊四娘子受到影響了。
厲鬼受到了壓制。
蒯滿周年紀小,不明白其中緣故,只知道這樣的感覺力不從心。
當日蒯良村出事時,那種令她惶恐不安的感覺又席卷而來了。
馭鬼之后,蒯滿周已經(jīng)很少有情感的波動。
許多記憶也不再像以往一樣有強烈的愛恨感覺。
可此時許多畫面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莊四娘子含淚接過她遞去的白蘇,母親眼眶紅腫,在船夫的催促下提腳上船——
她站在岸邊,看著母親的背影,心中是又不舍得又隱隱有些開心的。
年幼的她知道,此去一別,母女二人將再無相見之日。
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她看過母親天不亮起身,一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蒯五的咒罵日夜沒有停,打人更是家常便飯。
母親的身上沒有二兩肉,抱她時骨頭硌得她都有些痛。
莊四娘子應(yīng)該走的!應(yīng)該走!
小孩這樣想著。
可是她好舍不得啊,她想娘回頭再看她一眼。
她的心愿成真了。
船夫想要提槳撐岸的剎那,莊四娘子及時出聲將他喊住。
“叔,等一等,我再抱一抱我的女兒?!?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心肝肉?。?
這一刻,莊四娘子遺忘了外鄉(xiāng)人,遺忘了對生活的恐懼,遺忘了蒯五數(shù)年如一日的折磨,遺忘了村中蒯懷德的騷擾,也遺忘了種種不如意之處,遺忘了自己對未來想像中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受到了母女血緣天性情感的支配,轉(zhuǎn)身回頭。
抱住女兒的剎那,所有的痛苦都忘了,留下的全是美好的感受。
她不走了。
……
記憶在蒯滿周腦海里飛速掠過,接著幻化為莊四娘子在家中被憤怒的村民逮住。
她被撕開衣裳裝入竹籠中,望著蒯滿周時依依不舍而又遺憾的眼神。
不知為什么,這樣的眼神與趙福生相重合。
蒯滿周受到記憶的刺激,頓時瘋狂。
“福生說了,不準你們靠近鬼母!”
“福生說了?。?!”她大聲的尖叫,突然轉(zhuǎn)頭,一把抱住了莊四娘子。
厲鬼的身體冰涼,長發(fā)已經(jīng)與她相融合,早被人頭燈籠灼燒得七零八落。
蒯滿周在伸手抱住莊四娘子的剎那,突然伸手摸到了厲鬼的胸口。
莊四娘子并沒有反應(yīng),它一心一意抓住女兒,欲將她拖入死亡之中。
蒯滿周并不怕死。
她并不在意厲鬼的陰影逼近,小丫頭的手摸到了鬼物陰冷潮濕的皮膚,指尖碰觸到了一點小小的硬物。
那是一根冰涼尖銳的棺材釘,是早前在蒯良村中時,躲藏在井內(nèi)的紙人張當時試圖暗算趙福生,卻被她奪過來的物件。
當日制服莊四娘子時,趙福生冒險將這東西交到蒯滿周之手,而蒯滿周最終用此物壓制了莊四娘子,令它蟄伏。
此時一摸到棺材釘,蒯滿周眼睛一亮,她不顧厲鬼的殺意,以手指揪住了這樁棺材釘,猛地將其用力拔出!
鬼釘帶著陣陣黑氣沖天而起,莊四娘子的鬼軀僵住。
它的頭發(fā)本來被人皮燈籠的鬼火燒得七零八落,可此時隨著鬼釘一被拔出,它受到了封印的力量解鎖,厲鬼的煞氣開始迅速的擴散。
莊四娘子抬起了頭。
它膚色慘白,青紫的瘀傷訴說著它生前的記憶,這些在生時折磨它的創(chuàng)口,死后成為它力量的怨氣。
厲鬼的身上黑氣大盛,一簇長發(fā)被燒斷,無數(shù)長發(fā)從它身體里鉆出。
它原本受鬼域影響,實力被壓制,一部分法則無法施展,此時一旦脫困,厲鬼抱著小孩的身體在原地頓了片刻,接著‘砰’聲碎裂,化為千千萬萬的血珠!
武少春、張傳世及范無救瞳孔急縮。
他們當日參與了蒯良村鬼案,親眼目睹過莊四娘子屠殺村莊的經(jīng)過。
今夜劇情重演,漫天爆濺的血珠飛到不同的人頭燈籠之上,這些血點一映上人頭燈籠的人皮,迅速將燈籠染紅、吞沒。
‘嗖!嗖!嗖!’
無數(shù)光點同時熄來,頃刻間,夜空的‘火光’被厲鬼力量蓋熄一小撮。
燈籠熄滅的瞬間,無數(shù)血滴在半空中匯聚,逐漸凝聚為抱著孩子的莊四娘子鬼影。
它在半空剛一顯形,接著鬼軀再次爆開,化為更多、更細密的血珠,瘋狂的撲向四周。
一盞盞燈籠被莊四娘子的力量強行掐熄,那陰森詭厲鬼笑聲頓時止住。
不知何時,地面開始滲出帶血的水珠。
水洼滾沾了泥漿,化為黃里透紅的褐色,所到之處,將滿地的鬼火撲熄。
一叢叢黑紅的鬼花在泉畔疾速生長,化為鬼村的村民,將從莊四娘子手中僥幸逃脫的漏網(wǎng)之頭抓拽入鬼叢,隨即鬼花叢將其淹沒。
……
莊四娘子竟在脫離鬼釘束縛的瞬間呈現(xiàn)出晉階之勢,爆發(fā)出難以想像的兇猛,立時控制住了局面。
眾人死里逃生,臉上情不自禁露出喜色。
孟婆壓力大減,興奮的喊了一聲:
“謝先生,請領(lǐng)路!”
“好?!?
謝先生本以為情況惡化,已經(jīng)在思索脫身之策,哪知峰回路轉(zhuǎn),只須臾功夫,縱使沒有趙福生壓陣,萬安縣的人依舊將情況控制住了。
此時不是他胡思亂想之時,他得想辦法將眼前的情況控制住。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端一時靈牌,就要好好將鬼引、引住……
‘嘶!’
謝先生本能打了個寒顫。
一股莫名的驚悸自他心中生起,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不知為什么,感覺有些涼嗖嗖的。
他低頭往下看,卻見他端在懷里的靈牌已經(jīng)變了顏色。
那原本燃燒的鬼香不知熄滅了多久,只燃了一小截,火光便熄滅了。
鬼香燃燒得快與慢都正常,這意味著鬼喪法則對鬼的壓制。
可如果鬼香燃到一半無故熄滅,那么問題就嚴重了。
謝先生的臉色立即變得萬分難看,他低聲道:
“鬼母復(fù)蘇了!”
這一句話無異于平地驚雷,震得眾人肝膽俱裂。
大家先前的注意力被人頭燈籠及莊四娘子異變吸引,就連劉義真也被蒯滿周的力量牽制住了一部分心神,此時聽到謝先生的話,轉(zhuǎn)頭再看向半空中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鬼棺已經(jīng)離奇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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