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場席卷山野的暴雪,只為洗凈塵世污濁,好讓一場更大的血雨腥風(fēng)悄然登臺。
義營主帳內(nèi),炭火將熄,余燼泛著微紅。
徐謙坐在案后,指敲桌面,節(jié)奏不疾不徐。
他手中那封燙金請柬被翻來覆去看了三遍。
終于,他嗤笑一聲,將帖子拍在桌上:
“請我吃飯?怕是想把我骨頭熬湯祭祖?!?
話音未落,帳簾一掀,冷風(fēng)裹著雪沫卷入。
云璃踏進來,黑紗覆面。
她將一紙密報送至案前,指尖一點:“沈家三日清客,閉門謝客。地窖加了雙崗,糧道改走西嶺小道,繞開義營哨卡。這不是宴,是絞?!?
徐謙沒看密報,只盯著她:“所以呢?”
“不去?!?
云璃語氣果斷,“他們要的是你的命,不是談什么安民大計。你若死了,流民群龍無首,他們正好借朝廷之名剿滅義營,再把‘賑災(zāi)糧’分了。”
徐謙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微顫,像聽見了什么極荒謬的事。
“我不去,流軍缺甲、缺箭、缺冬衣,拿什么擋北狄三十萬鐵騎?”
他站起身,踱至帳口,掀簾望外——風(fēng)雪停了,但天色陰沉,一群群流民正在空地上操練,手持木矛,衣衫襤褸,眼神卻亮得嚇人。
“餓狼進羊圈,得先讓他們聞見血味。”
他回身,眸光如刃,“我去。而且,要穿得像個人物?!?
云璃一怔:“你真要去赴鴻門宴?”
“不是赴宴?!毙熘t整了整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官袍,腰間掛上那柄無刃木劍,唇角勾起一抹譏誚
“是去收賬。”
夜幕降臨,沈園燈火通明,朱門高懸紅綢,鼓樂聲聲,看起真是一場仁義之宴。
沈萬山立于階前,紫袍玉帶,手執(zhí)象牙笏板,笑容滿面:“徐大人雖貶,風(fēng)骨猶存,今日能來,實乃我輩之幸。”
徐謙緩步登階,身后僅跟一紅衣赤足女子,與一個沉默童仆。
柳鶯兒銀鈴不響,石頭低頭不語,三人如影隨形,踏進這金玉其外的修羅場。
席間觥籌交錯,七大豪族家主列坐兩旁,表面恭維,眼底卻藏刀。
一曲琵琶起,沈玉樓素衣而出,十指翻飛,弦音如雨打殘荷。
她眼角含淚,舞姿哀婉,似在訴一段未盡情緣。
徐謙不動聲色,只在她抬眸一瞬,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怨毒。
沈萬山舉杯,笑容溫厚:“此酒乃沈家窖藏三十年‘雪中春’,敬徐大人開棺濟民,活命之恩?!?
酒盞遞來,清冽如泉。
徐謙執(zhí)杯在手,鼻尖微動——剎那間,顱內(nèi)嗡鳴炸響。
局部人心向背開啟
視野驟變。
滿堂賓客頭頂浮現(xiàn)金、紅、藍(lán)三色光暈:金者忠心,紅者動搖,藍(lán)者可策反。
而沈萬山頭頂,漆黑如墨,怨念深重,殺意滔天。
角落里,一老賬房低首執(zhí)筆,頭頂藍(lán)光微閃,幾不可察。
徐謙笑了。
他仰頭,一飲而盡。
酒液入喉,辛辣中帶一絲苦腥——毒。
他嘴角溢血,卻大笑出聲:“好酒!比地縫里滲出的土味香多了!”
滿座皆驚,有人失手打翻酒杯。
沈萬山笑容不變,只輕輕鼓掌:“徐大人豪氣不減當(dāng)年?!?
徐謙抹去唇邊血跡,慢條斯理道:“沈公,你說我活命之恩……可你家去年冬天,一道密令,斷了三鎮(zhèn)流民糧道,餓殍千里。那會兒,你可想過‘活命’二字?”
沈萬山臉色微僵。
未等他開口,徐謙已轉(zhuǎn)了話鋒:“聽聞我軍中通匪?”
沈萬山眼神一凜,拍案而起,擲出一卷黃紙:“兵部密件影抄——你與北狄使者往來書信,鐵證如山!”
徐謙看也不看,伸手抓過,撕成碎片,一口吞下。
血絲從嘴角蜿蜒而下,他卻笑得-->>愈發(fā)暢快。
“沈公說得對?!彼従徠鹕?,目光如刀,直刺沈萬山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