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里的湖面波光粼粼,倒映著五光十色的燈,畫舫高大華麗,富麗堂皇迷人眼,那紙糊的窗子里頭,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影,綿軟的曲聲飄飄蕩蕩,在湖面上擊起一個又一個漣漪。
湖泊對岸就是街市,張燈結(jié)彩,行人絡繹不絕,這就是皇都的夜,熱鬧繁華,紙醉金迷。
蕭元庭踏上甲板,有個錦衣衛(wèi)打扮的人忙上前引:“蕭公子,我家大人在里頭,就等您呢。”
蕭元庭滿眼都是興奮,邊往里走邊道:“這畫舫有些不一樣???”
錦衣衛(wèi)笑:“皇上去歲賞的,一直擱在宮里?!?
蕭元庭恍然大悟,想起來是有這么一樁事兒,有回霍顯進獻了一批美人,其中有一位深得順安帝喜愛,還封了個嬪位,如今換作靈嬪,雖眼下已不受寵了,但當時皇上可是愛不釋手,大手一揮就賞下一艘畫舫。
思及此,蕭元庭不由感嘆今非昔比,如今的皇帝可沒法再大手一揮賞個天價畫舫,他甚至有理由相信,順安帝的私庫都敗在給霍顯的賞賜上了。
嘖,真是只狐貍。
畫舫有兩層,蕭元庭進到里頭,幾個世家公子都到了,霍顯已經(jīng)歪歪扭扭地倚在席間,單手支頤好不愜意,左右圍著倆姑娘,一個捧著酒,一個喂著瓜果,而他目光迷離地落在彈著箜篌的樂女身上,席上有人說著渾話,他便敞開笑了。
蕭元庭最喜歡這種場子,他走過去與眾人寒暄,坐在霍顯鄰座,調(diào)侃說:“鎮(zhèn)撫大人好雅興啊?!?
于是有人接茬道:“鎮(zhèn)撫差事辦得好,可居頭功,消遣消遣又算得了什么?”
“可不嗎,御史臺那些老頑固,關(guān)鍵時候沒見他們擋在前頭,現(xiàn)在事辦好了,一個個就開始挑刺兒,活該門匾被砸,我看還不夠呢。鎮(zhèn)撫,往后有這事,記得喊上兄弟們!”
蕭元庭笑:“行了你們幾個,一個個就會恭維,真喊你們,哪個敢來?”
眾人訕訕笑著,還真不敢,可不是人人都是霍顯,他們沒有皇帝和司禮監(jiān)保駕護航,御史臺參一本,罰俸祿事小,挨板子可就事大了。
是故轉(zhuǎn)移話題道:“之前聽說鎮(zhèn)撫新婚如膠似漆,連平素最疼愛的盛姨娘都鮮少眷顧,在外應酬也少了,還以為要收心了呢,這幾日倒是謠不攻自破?!?
有人打趣笑著,“未必就是謠了,前幾日不是還聽說小兩口鬧口角,氣得霍夫人離家出走,暴雨天呢,咱們鎮(zhèn)撫連錦衣衛(wèi)都出動了,險些沒將京都翻了個底朝天,才把人安然無恙帶回來?!?
霍顯唇邊依舊維持著笑,不承認也不否認,便更惹人好奇了,待眾人猜測許久,他才漫不經(jīng)心地說:“女人么,嘗過也就那樣。”
姬玉落打扮成錦衣衛(wèi)的模樣,為了不讓人察覺,特意喬裝一番,還將臉涂黑了,她扶著腰側(cè)的大刀,就站在離那桌人最近的角落,恰正對著霍顯。
只見他說話時有意無意地撩了下眼皮,兩人的目光在轉(zhuǎn)瞬相撞,而后他又移開眼去,短暫
地像風吹過一樣,而他在那微風吹拂的瞬間與人談笑著,調(diào)情著,誰說的話他都能接上,別人說一句渾話,他能說出更渾的,甚至逗得身邊斟酒的女子紅了臉,一舉一動間將欲望都表露得酣暢淋漓,他幾乎要和這聲色場融為一體。
但許是氣勢擺在那里,他再怎么平易近人地開著玩笑,那戾氣也不是不見了,只是藏記在骨子里,沒人敢真的越了界。
這樣的霍顯,有一種天然能蠱惑人心的本事。
掠過湖泊的風夾雜著草木的味道,送到鼻息間時能讓人下意識放松身子,趁無人注意,姬玉落索性斜靠在窗邊,靜靜欣賞。
他的唇都被酒浸濕了,甚是紅潤。
姬玉落下意識舔了舔唇縫。
酒過三巡,霍顯挑起話題:“聽說凌大人有意要你外放,出京歷練?”
他問話的是大理寺丞凌家的六公子,他爹倒是個正直的好官,可惜兒子不爭氣,吃喝嫖賭,混吃等死,凌父終于忍無可忍,才想將他打發(fā)出去歷練一番。
提起此事,那姓凌的小公子便嘆氣道:“我還沒說一定去呢,外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霍顯挑著菜,說:“倒也還好,你有家世背景,到了地方誰敢管你,怎么浪不是浪?元庭有經(jīng)驗?!?
蕭元庭接過話,“這倒是,我爹從前巡查宣州,我跟著去了,就連各地知府見了我,那也是噓寒問暖端茶倒水,誰敢將我當毛頭小子看?不敢啊。”
他又說:“我爹那會兒管著我,不讓我張揚,玩得還不夠盡興,你不一樣,你又不拖家?guī)Э?,一人稱霸王,上頭也沒老子壓著?!?
凌六被說得心動,“云陽常年打著戰(zhàn),真有那么好?”
“又不是我打,有什么不好的。”蕭元庭已經(jīng)喝上頭了,說:“況且我爹手里有兵,再怎么也虧不到我身上來。”
這話沒人覺得有異,如今京中有兩大兵權(quán)世家,一個是蕭家,一個就是宣平侯府,故而鎮(zhèn)國公手里有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但是有一點,蕭騁當時是作為巡查御史去的,他是去督察,不是去駐守的,帶兵前去,實則不合規(guī)矩,不過蕭元庭說的也有可能是云陽府的府兵,左右如今都是無從查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