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兩名粗使婆子將臣婦死死按住,強逼臣婦目睹此景……臣婦如何能忍心?待那惡犬一口咬住阿寶脖頸,臣婦奮力掙脫,情急之下……”
她重重叩首,聲淚俱下,“臣婦有罪!為救阿寶,不得已……斬殺了那獒犬!”
屬珩靜聽至此,縱是見慣風(fēng)浪,心下亦是一凜。
他知云岫囂張,卻未料其手段竟狠毒如斯。
他略緩氣息,沉聲道:“你且繼續(xù)?!?
陸昭若拭淚道:“郡君見獒犬被殺,當(dāng)即喝令左右將臣婦拿下,欲置臣婦于死地……臣婦驚懼之下,只得跪地高呼,懇請郡君即刻將臣婦押送開封府,請府尹大人升堂明審,公告天下,以求公道……”
屬珩聞,不由抬眸,深深看了陸昭若一眼。
此女于生死關(guān)頭,竟尚有如此急智,懂得借官府之勢以自保,這絕非尋常閨閣女子所能為。
他心中不由一動,大屬朝堂之上,不乏能臣干吏,后宮之中,亦多溫婉賢淑、工于心計者。
然而,似陸昭若這般,于絕境之中仍能保持清醒理智,不惜以自身為餌、將陰謀置于陽光之下以求公斷的膽識與魄力,實屬罕見。
這份膽識,遠比那些只知爭寵獻媚、或是蜷縮于父兄羽翼之下的所謂貴女,要珍貴得多。
他后宮里的那些嬪妃,若遭此厄難,怕是早已哭訴求救,或忍氣吞聲,有幾個能有這般玉石俱焚、也要將陰謀捅破的烈性?
此女,可惜了……
屬珩斂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激賞,神色恢復(fù)如常,淡淡道:“繼續(xù)。”
“幸而,”陸昭若話鋒一轉(zhuǎn),“大長公主殿下適時駕臨?!?
屬珩眸光一凝,追問:“哦?皇姑母駕臨,是如何處置?”
陸昭若聲調(diào)轉(zhuǎn)柔,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如其分的、劫后余生的慶幸:“萬幸……大長公主殿下并未深究。只是以鞋底輕踩指尖,復(fù)掌摑一記,道此乃償其愛犬之命,小懲大誡?!?
屬珩的手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疑云。
以皇姑母那般護短霸道的性子,對斬殺其愛犬、頂撞其愛女之人,竟只施以這等近乎兒戲的懲戒?
這實在……輕描淡寫得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目光深沉地掃過殿下跪伏的陸昭若,心中疑竇叢生:皇姑母此舉,是當(dāng)真一時心軟,還是……別有深意?這輕飄飄的“小懲”背后,是否隱藏著更深的、未曾顯露的圖謀?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陸昭若低垂的眼睫下,正是一片冰涼的清明。
她深知天子多疑,故特意將這番“寬恕”說得如此輕巧。
她正是要引他去猜,去疑,去深思這“輕罰”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重謀”。
“而后呢?”
屬珩繼續(xù)問。
陸昭若:“大長公主殿下寬厚,非但未加罪,反責(zé)令云岫郡君向臣婦致歉。更命臣婦留府中將養(yǎng),延請?zhí)t(yī)調(diào)理,務(wù)使臣婦康健紅潤而歸,道他日蕭將軍與永福長公主問起,她方好交代?!?
“大長公主還,上回臣婦為聽裁制那件大服,她越看越喜,早欲請臣婦過府一敘,探討針法花樣,奈何臣婦總不得閑,今日恰逢其會,遂留臣婦小住,阿寶亦被送出府外醫(yī)治?!?
“其后,云岫郡君身旁侍女石榴并兩名仆婦,將臣婦引至……聽竹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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