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股清冽中帶著一絲奇異甜腥的味道,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井水清冽,只剩下泥土和青苔的尋常氣息。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錯覺?
    不。
    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紅麋鹿獸族的鼻子,永遠不會出錯。
    他蹙著眉頭,原本愉悅的表情沉了下來,眼神變得銳利而審慎。
    他再次低頭,目視線如利劍般射向幽深黑暗的井底,仿佛要穿透那層層水面,看到最深處的秘密。
    而在他視線無法觸及的井下濕滑石壁的縫隙里,一根比發(fā)絲還細(xì)的、仿佛有了生命的墨綠色藤蔓,正悄無聲息地、一點一點地縮回了黑暗的縫隙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專門為小獅子建造的石屋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塵土味,以及獨屬于半大野獸的燥熱氣息。
    明曦看著明施一身狼狽的樣子,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得讓她喘不過氣。
    三歲的雄獅幼崽,骨架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可以想見成年后會有多么威猛霸氣。
    可此刻,那身本該璀璨耀眼的金色鬃毛,卻凌亂地沾滿了干涸的血漬和塵土,一縷縷地黏合成塊,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后腿上那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傷口邊緣的皮肉外翻,還在緩慢地滲出鮮紅的血液,在冰冷的石土地上洇開一小片暗紅。
    這是她的明施,她的兒子,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
    那個曾經(jīng)只會奶聲奶氣地趴在她懷里,用柔軟的舌頭舔她掌心的小獅子,如今卻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狼狽不堪地躺在這里。
    都是她的錯。
    是她太沒用,無法保護好他。
    “明施,下個月就要獸煉了,你乖乖養(yǎng)傷好不好?!泵麝毓蜃诿魇┡赃?,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角滾落。
    眼尾迅速蘊上一層可憐兮兮的紅,她伸出手,想去碰碰那顆埋在干草堆里、執(zhí)拗地不肯看她的獅子腦袋。
    卻又怕弄疼他,手懸在半空,無措地小聲喊著:“明施……”
    “萊恩已經(jīng)倒下了,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小獸聽不得他媽媽這種帶著哭腔的嗓音。
    那哭聲像最細(xì)最韌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纏繞住他的心臟,讓他煩躁,讓他心疼,更讓他憤怒。
    他猛地扭過那顆威風(fēng)凜凜的獅子頭,深邃的翠綠色獸瞳里翻滾著怒火。
    “你還回來干什么!”
    他的咆哮聲線還帶著未成年的稚嫩,卻充滿了被拋棄的怨毒。
    “你都不要我了!為了那個鹿角怪,你連我都不管了!”
    “獸煉……呵,我不如現(xiàn)在就死在……”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視線,死死地釘在了明曦的身上,確切說,是她的唇瓣上。
    那些痕跡,是啃噬的牙印,是吮吸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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