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學(xué)者官員
入席的時候,晏治道自然是被讓到了首席的位子。
等人都坐好,晏治道就端起面前的酒杯,爽朗一笑,道:“今天這頓飯呢,是小曾請的,那這第一杯酒,我就借花獻佛,先敬小曾,感謝小曾的盛情款待,以及一直以來對咱們龍山市工作的大力支持和協(xié)助。”
曾毅還沒來得及客氣,晏治道的酒杯就端到了他面前,“小曾,來,辛苦了,這一杯是必須喝的!”
“老領(lǐng)導(dǎo)來榮城了,我這個過去的部下略盡地主之誼,還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嘛!”曾毅趕緊端起杯子,“晏市長的酒,我一定要喝,但感謝的話,我可實在是承受不起!”
顧憲坤也舉起杯子,替曾毅化解一二,道:“看來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來,曾毅,感謝你請的這頓飯!”
喝完這第一杯酒,酒桌上的氣氛就比較隨意了,大家動著筷子,取用著自己想吃的菜品。
晏治道今天敬這杯酒,可不是惺惺作態(tài),而是出于真心,這次的機場項目要是沒有曾毅幫忙,是絕對拿不下來的。晏治道擔(dān)任常務(wù)副市長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爭取機場落戶龍山,這事要是辦不成,對他今后的發(fā)展肯定會有很大的影響,至少是個能力不足。
爭取機場落戶,這對龍山市是大好事,龍山市的領(lǐng)導(dǎo)心里都明白,但都是在精神上口頭上支持,真正肯踏踏實實去做這件事的,就只有晏治道了,因為大家都明白,這并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其中的流程,不是一般的復(fù)雜。
一瓶酒分完,晏治道提議緩口氣,這又不是陪京城部委的大佬喝酒,沒必要拼命。
曾毅給晏治道倒了一杯茶,道:“京城這一趟回來,項目的事情也該定了吧!”
晏治道食指中指微屈,在桌上扣了兩下,頷首笑道:“定了,回去之后,就要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了?!?
“晏市長這次可是為龍山辦了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曾毅笑道。
晏治道正色道:“‘在其位,謀其政’,我也不過是為龍山的發(fā)展盡一份自己的責(zé)任,可不敢貪功。這次多虧你幫忙,項目才能如此順利就爭取到,小曾,感謝的話我就不講了,以后項目進展中要是有什么困難,還要請你多幫忙?!?
曾毅擺手道:“別的忙我或許能幫得上,但建機場我就是個外行了,一點忙都幫不上?!闭f著,曾毅看著顧憲坤,道:“不過顧總是建筑方面的行家,今天我把他請過來,就看有什沒有什么地方,能給晏市長幫上忙?!?
“好說,好說!”晏治道點著頭,隨即看著顧憲坤,“顧總,那就勞煩你了?!?
顧憲坤站起來,端起一杯酒,笑道:“晏市長這話折煞我了,是我要勞煩你才是!這杯我敬晏市長!”
兩人心照不宣,舉杯共飲,然后笑了笑,道:“吃菜,吃菜!”
曾毅這句話是倒過來講的,顧憲坤能幫晏治道什么忙,無非是承包機場的工程,這事應(yīng)該是晏治道幫顧憲坤的忙才對,但話到了酒桌上,就得換一種方式來講了,這就是官場的微妙之處了。
晏治道心里明白,但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一來曾毅開口了,這個忙就必須幫;二是名仕集團的口碑,他也是知道的,絕對是省內(nèi)前三甲的資質(zhì),而且管理一流,這點也是晏治道所看重的。
這個項目是晏治道攬回來的,建設(shè)的事情多半還是要由晏治道來負責(zé),他當(dāng)然希望能夠把這個項目順順利利,按時保質(zhì)地完成,給自己的政績簿上濃墨重彩地劃上一筆。同等條件下,晏治道就更愿意把項目交給資質(zhì)更好、信譽更佳的企業(yè)來做,這樣能替自己省不少的心。
曾毅把話點到,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他今天只是給顧憲坤牽個線,至于成與不成,就不是他所能保證的了。他轉(zhuǎn)而向晏治道請教道:“晏市長,有個問題我想向你請教?!?
晏治道側(cè)過半個身子,笑著道:“你說嘛!”
曾毅就道:“以前我也看過一些資料,說是機場可以促進當(dāng)?shù)亟?jīng)濟發(fā)展,但這都是些表面的東西,我想聽聽你的高見,你是搞經(jīng)濟的專家,理解肯定更為深刻!”
晏治道很開心,他喜歡別人稱他為專家,尤其是體制內(nèi)的人稱呼他為專家,當(dāng)下他道:“小曾你這個問題提的好!以后你肯定也是要主政一方的,有一些事情,還是必須要弄明白的。”
“愿聽晏市長高見!”曾毅說著。
“不算是什么高見,只是我的一點理解,既然你問了,我就拿出來講一講,希望能起個拋磚引玉的作用!”晏治道嘴上這么說,卻是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根煙,點著吸了一口,道:“你知道全國目前有多少座機場嗎,其中能夠自負盈虧的有多少?”
曾毅還真的看過這方面的資料,當(dāng)下道:“大大小小一百多座,其中八成的都處于虧損狀態(tài)?!?
晏治道點點頭,道:“龍山的機場建好之后,肯定也面臨著虧損,你知道我為什么還要如此執(zhí)著地要爭取這個項目嗎?”
顧憲坤此時答了一句:“機場雖然虧損,但因此給龍山帶來的經(jīng)濟效益,完全可以彌補這方面的虧損?!?
晏治道搖了搖手,道:“這只是
表面,究竟能帶來多少經(jīng)濟效益,誰也說不準(zhǔn)!”
顧憲坤笑了,道:“那我也要請教晏市長了!”
晏治道此時完全不像個市長,倒像個在大學(xué)課堂里賣弄學(xué)問的老教授,他道:“我爭取機場的最主要一條原因,是防止龍山在未來城域之間的競爭中被邊緣化!”
這句話有些不好理解,不過晏治道這次沒賣關(guān)子,而是解釋道:“我們現(xiàn)在處于工業(yè)化進程之中,工業(yè)化其實就是城市化,未來城市里的人會越來越多,城市會越來越大,但與此同時,一些農(nóng)村、縣城,包括一些小型的城市,就會沒落,乃至于消失。我的這一個說法,不是有可能,而是極有可能,這從所有發(fā)達國家的進化歷程就可以得出。未來的主要交通形式,將會是點與點的鏈接,而不再是網(wǎng)狀的。龍山市被大山環(huán)抱,地形受限,周圍又沒有任何大城市的輻射圈可以容納她,航空是唯一可以克服這個不利因素的交通方式,如果有一座機場,龍山就不至于在將來被邊緣化?!?
曾毅微微頷首,晏治道的這番話,讓他很有收獲,這個說法,已經(jīng)脫離了經(jīng)濟角度的考量,而是從城市的發(fā)展角度來思考問題的。
“而機場的虧損,也只是暫時的!”晏治道解釋完曾毅的問題,又扭過頭,去解釋顧憲坤的問題,道:“目前我們國內(nèi)以陸地運輸為主,除了其它方面的原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們沒有商用飛機的制造能力,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我們無法大力發(fā)展空運。但對于我們這樣一個大國來講,是不可能永遠沒有商用飛機的?!?
顧憲坤笑了笑,晏治道一講他就明白了,這跟做生意是一樣的,所有的飛機如果都靠進口,那你辛苦賺的那些錢,最后基本就全拱手奉獻給了外人。
“晏市長這番話,讓我受益匪淺!”顧憲坤再次舉起酒杯,“謝謝晏市長給我上了這堂課?!?
曾毅也是舉起杯子,他覺得跟晏治道講話很有意思。國內(nèi)的官員聚到酒桌上,講的多半都是權(quán)謀,而晏治道是個例外,他讓曾毅看到了官場另外一個特殊群體的風(fēng)采,那就是學(xué)者型官員,只是不知道晏治道當(dāng)初從政,又是什么樣的想法和抱負。
酒席進行到一半,唐浩然過來了,曾毅今天在解放飯店訂的包間,是通過唐浩然訂的,唐浩然以為曾毅是要招待什么貴客,所以忙完事情之后,就過來看看。
晏治道又吃了一驚,省委大秘因為身份的特殊,平時就是那些排名靠后一點的省委常委們,見到了唐浩然,也要親切地稱呼一聲“唐老弟”,更不要提其他人了,放眼整個南江省,能在唐浩然面前硬起腰桿的,也沒有幾個。沒想到這曾毅的人脈網(wǎng),真是強大到離譜。
“這里好熱鬧啊,我在外面老遠就聽到了!”唐浩然走進來,笑道:“聽說財大氣粗的曾主任在這里,我就過來了,晚飯還沒吃呢,不介意多我一雙筷子吧!”
曾毅趕緊請?zhí)坪迫蛔?,給他做了個介紹,然后讓服務(wù)員又加了幾個菜。
“晏市長,你們龍山市拿下機場落戶的事,我已經(jīng)從省里知道了。”唐浩然坐下之后就舉起杯子,“晏市長勞苦功高,今天碰上了,我必須敬你一個!
要是以前,晏治道肯定要受寵若驚了,這個主動跟自己喝酒的人,可是省委大秘啊,不過在京城見識了一番后,晏治道多少都有些適應(yīng)了,笑道:“我個人就是跑腿出力,這次項目能夠順利拿下來,主要是市里的態(tài)度堅決,以及得到了省里的大力支持?!?
唐浩然跟眾人喝了幾杯酒,肚子還沒填飽,就接了個電話,又匆匆告辭走了,他這個省委大秘,一年到頭,也難得有清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