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群推開門。
院子里,一個顴骨高聳的中年婦女正叉著腰,對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年輕男人破口大罵。
旁邊蹲著一個抽旱煙的干瘦老頭,對眼前的場景視若無睹。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跟你那死在外面的姐一個德行!”
“就知道吃!老娘白養(yǎng)你們了!”
那女人正是張翠花,男人是她兒子王寶柱,老頭則是王老栓。
看到陳群他們進(jìn)來,張翠花的罵聲戛然而止,換上一副警惕的表情。
王老栓抬起眼皮,打量著他們身上的制服,吐出一口黃煙,不耐煩地問:“你們是干啥的?找誰?”
陳群走上前,面無表情地開口:“我們是清河鎮(zhèn)政府的。”
“請問,這里是王小蘭的家嗎?”
一聽到“王小蘭”三個字,張翠花的臉?biāo)查g就垮了下來,厭惡和鄙夷毫不掩飾地涌上來。
“呸!別跟我提那個賠錢貨!”
“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死外面才好!”
她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她在外面當(dāng)婊子,是不是惹事了?”
“找到家里來了?”
凌楚楚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母親能說出來的話。
蕭薔的眼神更冷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王老栓把煙桿在鞋底磕了磕,斜著眼看陳群:“長官,你們找那婊子干啥?”
“是不是欠你們錢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要不這樣,你們給我兩萬塊錢,我保證幫你們把人找回來!”
“親自給你們綁回來!”
“那死丫頭,還欠著家里的錢沒給呢!”
“你!”
凌楚楚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王老栓,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群抬手?jǐn)r住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的惡心感。
他的目光越過王老栓夫婦,落在了那個始終低著頭的王寶柱身上。
“我們不是來找她要錢的?!?
“我們是來通知你們……你們的女兒,王小蘭很可能已經(jīng)遇害了?!?
“她的尸體,我們找到了?!?
整個院子,瞬間死寂。
張翠花的咒罵聲卡在喉嚨里愣住了。
王老栓手里的煙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死寂持續(xù)了十幾秒。
王老栓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不是悲傷,不是震驚,而是一種急切的算計。
“啥?死了?!”
他猛地?fù)渖蟻恚プ£惾旱母觳?,“那……那她掙的錢呢?!”
“她這兩年在外面當(dāng)雞……肯定攢了不少錢吧?!”
“她的存折呢?”
“金項鏈!金耳環(huán)呢?!”
張翠花也如夢初醒,尖叫起來:“對!錢!人死了,錢得給我們!”
“她弟弟還沒娶媳婦呢!你們政府得賠錢!”
“我女兒死在你們清河鎮(zhèn),你們得負(fù)責(zé)!”
“她可是給家里寄過錢的!”
“你們得賠我們!五十萬!不!一百萬!”
這對男女,像兩只聞到血腥味的鬣狗,露出了最丑陋的獠牙。
那個叫王寶柱的弟弟,把頭埋得更低了。
凌楚楚氣得眼圈通紅,眼淚在打轉(zhuǎn)。
她見過無賴,卻沒見過如此泯滅人性的父母。
蕭薔的指甲已經(jīng)深深掐進(jìn)了自己的掌心。
陳群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是趙海川打來的。
陳群接起,直接按了免提。
趙海川沉穩(wěn)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陳群,情況怎么樣?”
“趙書記,”陳群的聲音干澀,“家屬……確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