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這落云宗宗主的罪狀。”
吳雙的聲音平淡無奇。
“縱容門下行兇,罪加一等?!?
“噗——”
此一出,不僅是云萬里,就連地上那些重傷的落云宗修士,都氣得險些噴出一口逆血。
見過狂的,沒見過這么狂的!
在一位須彌神魔二重天強者的領(lǐng)域之中,還敢如此大放厥詞,評判對方的罪狀?
這已經(jīng)不是狂妄,這是在找死!
“豎子,你在自尋死路!”
云萬里徹底暴怒,他不再廢話,雙手猛地向中間一合。
“云界降臨!”
剎那間,籠罩天地的無盡云霧,瘋狂地朝著吳雙擠壓而來。
那些云霧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氣體,每一縷,都重如山岳,其內(nèi)部更有無數(shù)細小的空間裂縫生滅,散發(fā)著切割、磨滅一切的恐怖道韻。
這不是神通,而是神魔強者獨有的領(lǐng)域之術(shù)。
在這“云界”之中,云萬里便是唯一的主宰。
何清宴感覺自己被投入深海,四面八方都是壓力,足以將她碾成粉末,連呼吸都做不到。
吳雙眉頭微挑,身上氣血一震,撐開一道氣罩將何清宴護在其中。
他能感覺到,這“云界”的法則,比墨千山的“玄墨遮天手”要精妙。
拳力也能打破,但要多費些手腳。
“米粒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云萬里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漠然。
“在本座的云界之內(nèi),你便是那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本座宰割!”
云霧化作刀槍劍戟與龍虎獸,從四面八方朝吳雙絞殺而來。
“是嗎?”
吳雙終于抬起了頭。
他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穿透云霧,鎖定了云萬里的真身。
他沒有再出拳,也沒有動用開天神劍。
他抬起右手,五指張開,對著這方“云界”一握。
嗡——
一股道韻從吳雙掌心擴散,遍布整個云界。
力之大道!
不是力量,而是“力”的概念本身!
下一刻,異變陡生。
那變幻絞殺的云霧,在這一刻猛地一滯。
緊接著,它們的質(zhì)量開始暴增。
一縷云,便是一顆星辰!
一片霧,便是一方世界!
云萬里締造的“云界”,在這股法則之下,瞬間失控。
轟隆隆隆——
云界開始向其中心坍縮、崩塌。
“不!這不可能!!”
云萬里面上的從容與漠然,在瞬間被驚恐所取代。
他駭然地發(fā)現(xiàn),自己與云界之間的聯(lián)系,被一股無可匹敵的意志強行切斷了!
他引以為傲的神魔領(lǐng)域,此刻非但沒有成為他殺敵的利器,反而變成了一個正在急速收縮,要將他自己都碾碎的囚籠!
“這是什么力量!你到底是誰!”
云萬里發(fā)出了驚恐到變了調(diào)的尖叫,拼命地想要掙脫出去。
可那坍縮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重如世界的云霧,從四面八方,狠狠地壓在了自己的神魔之軀上。
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噗!
云萬里狂噴出一口蘊含著神魔本源的鮮血,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從半空中墜落,重重地砸在了那堆廢墟之中,濺起一片煙塵。
他身上的神魔道韻,在瞬間萎靡了下去,氣息衰弱到了極點。
僅僅一握。
落云宗宗主,須彌神魔二重天的云萬里,敗!
而且,是敗在了他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領(lǐng)域神通之下!
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了。
如果說,之前吳雙一拳擊敗墨千山,帶給眾人的是震驚。
那么此刻,看著那位在他們心中猶如神明般的宗主,如一條死狗般躺在廢墟里,帶給他們的,便是深入骨髓的絕望。
希望的火光,剛剛?cè)计?,便被一盆冰水,徹底澆滅?
何清宴抱著《青天訣》,小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她的大腦已經(jīng)完全無法運轉(zhuǎn),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自己的這位師弟……究竟是什么來頭?
吳雙放下手,掌心的力之大道神韻隨之消散。
天空中的云界失去支撐,化作云霧散去,露出天空。
他沒有再去看廢墟里的云萬里。
他走到“落云宗”牌匾的碎塊前,用腳尖一挑。
一塊碎片飛到他手中。
他拿著碎片,轉(zhuǎn)身走到玄云子面前。
玄云子渾身顫抖,不敢抬頭看吳雙。
“前輩……前輩饒命……我落云宗……愿降,愿降?。 ?
“降?”
吳雙把手中的牌匾碎片丟到玄云子面前。
“我天道宗,不收廢物?!?
他環(huán)視地上哀嚎的落云宗門人,聲音不大,卻傳到每個人耳中。
“從今天起,落云宗,除名?!?
“這九座仙山,歸我天道宗所有。”
“你們,連同你們的宗主,長老,有一個算一個?!?
吳雙的視線落在何清宴茫然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都將成為我天道宗的……雜役弟子。”
“師姐,”吳雙的聲音帶著玩味:
“你看,壯大宗門的第一步,是不是就達成了?”
何清宴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吳雙沒再管她,他走到坍塌的山門前,負手望著云海。
他對著身后上百名落云宗修士,下達了成為“雜役弟子”后的第一個命令。
“帶本座和大師姐,去清點藏寶庫!”
玄云子身體發(fā)抖,不敢怠慢,從地上爬起,躬身在前面引路。
他身后,是上百名落云宗修士,此刻面如死灰,被力量壓制,只能像凡人一樣跟在后面。
何清宴抱著《青天訣》跟在吳雙身側(cè),她看著周圍坍塌的宮殿,看著那些曾高高在上的仙人如今淪為階下囚,思緒混亂。
這一切,都因為身旁的青年。
“前……前輩,藏寶庫就在主峰山腹之中。”
玄云子的聲音發(fā)顫,他指著前方出現(xiàn)裂痕的主峰。
落云宗的藏寶庫設(shè)有九十九重禁制,由宗主和長老布下,非核心人物無法靠近。
可現(xiàn)在,這些都成了笑話。
吳雙沒有說話,向前走去。
一行人來到主峰山腹的石壁前,玄云子打出幾道法訣,石壁光華流轉(zhuǎn),卻沒有反應(yīng)。
“宗……宗主和墨長老都已昏迷,禁制失去了主持,打不開了……”
玄云子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吳雙掃了一眼石壁上的符文,抬腳一跺。
咚。
一聲悶響。
那面石壁連同其上的九十九重禁制,瞬間化作齏粉。
一個散發(fā)寶光的洞口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玄云子等人眼角抽動,心中的僥幸徹底破滅。
吳雙邁步走了進去,何清宴跟上。
洞內(nèi)空間開闊。
這里有數(shù)個廣場大小,沒有立柱,穹頂鑲嵌的夜明珠將寶庫照亮。
入眼所及,盡是寶物。
左邊是沉香木貨架,上面擺放著玉盒,散發(fā)出丹香。
右邊是兵器架,陳列著刀槍劍戟,各色法寶流轉(zhuǎn)著光華。
中央是一座靈石堆成的小山,靈氣濃郁,何清宴吸了一口,感覺修為瓶頸都松動了一分。
“咕咚?!?
何清宴咽了口唾沫,她沒見過這么多寶貝。
天道宗最值錢的東西,或許就是她懷里的《青天訣》了。
“這……這些……”少女的聲音有些結(jié)巴。
“垃圾。”
吳雙吐出兩個字。
他一路行來,無論丹藥還是法寶,在他眼中都屬粗制濫造。
這些東西,比不上他當(dāng)初在太初古界隨手煉制的。
跟在后面的玄云子等人聽到這兩個字,面色羞憤,卻不敢出聲。
吳雙走到寶庫深處,這里有一個石臺,用禁制供奉著幾件寶物。
“前輩,這……這是我們落云宗的鎮(zhèn)宗之寶!”
玄云子見吳雙停下,上前介紹。
“此界法寶,分為普通法寶,以及其上的須彌道寶、無間道寶和永恒道寶。”
“這幾件,是我宗收集到的三件下品須彌道寶!”
他指著石臺上的一柄飛劍,一方寶印,和一枚玉佩,語氣中帶著驕傲。
須彌道寶蘊含神魔道韻,威能遠超普通法寶。
在北玄界,只有二流以上的宗門才能擁有。
他們落云宗有三件,已是氣運。
吳雙的視線掃過那三件“須彌道寶”,伸出手,無視禁制,將那枚玉佩拿在手中。
玉佩入手溫潤,其上刻著云紋,散發(fā)出防御道韻。
吳雙掂了掂,便將其丟給何清宴。
“拿著?!?
“啊?”
何清宴接住,玉佩傳來的觸感和能量讓她一驚。
“師……師弟,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她想還回去。
這可是須彌道寶,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寶物,現(xiàn)在就送給自己了?
“你救過我一命?!?
吳雙沒有回頭,聲音平淡。
“這點東西,算不了什么?!?
何清宴的動作僵住。
她看著吳雙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心中五味雜陳。
救命之恩……
她當(dāng)初只是出于善念,將這個昏迷的男人拖回了茅草屋。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一份大禮。
“那……好吧。”
少女將玉佩收起,臉上浮現(xiàn)一抹紅暈。
吳雙沒再理會那些“道寶”,他的注意力被石臺角落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吸引。
他拿起木盒,吹去灰塵,打開。
里面沒有寶光,沒有道韻,只有一卷獸皮圖。
玄云子看到獸皮圖,愣了一下,解釋道:
“前輩,那是我宗祖師所得,似乎是地圖,但殘缺不全,探查不出什么,就一直扔在這里了。”
吳雙沒有理他,攤開獸皮圖。
圖上是山川與星河,大部分區(qū)域模糊,只有幾個用神文標(biāo)注的地點還算清晰。
其中一個地點的名字,讓吳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微凝。
“盤古神殿!”
當(dāng)這四個古老神文映入眼簾的瞬間,吳雙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驟然收縮。
他握著獸皮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鴻蒙世界,三千諸界,竟然也有盤古神殿的存在?
這不可能!
他清楚地記得,盤古神殿位于洪荒,乃是父神盤古胸骨所化。
另外,第二座,位于太初古界的亂星界海,也只是原始古族效仿而制。
為何在這里,會出現(xiàn)第三座?
這股突如其來的心緒波動,雖然細微,卻立刻被旁邊的玄云子和何清宴捕捉到了。
玄云子渾身一個哆嗦,以為自己獻上的東西惹怒了這位煞星。
何清宴則是好奇地湊近了些,想看看是什么讓這位無所不能的師弟,第一次露出了如此凝重的神情。
“你,知道‘盤古’嗎?”
吳雙緩緩抬起頭,視線從獸皮圖上移開,落在了玄云子那張慘白的臉上。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玄云子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在顫栗。
“盤……盤古?”
玄云子臉上滿是茫然與惶恐,他絞盡腦汁地思索著,生怕回答慢了就會人頭落地。
可他搜遍了自己數(shù)萬年的記憶,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回……回前輩,晚輩……晚輩孤陋寡聞,從未聽過‘盤古’這個名號……”
他身后的那些落云宗門人,也都紛紛搖頭,臉上全是困惑。
不知道?
吳雙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方世界,有盤古神殿的地圖,卻沒有關(guān)于盤古的傳說?
“那力之大道的盡頭,那位執(zhí)掌此道的神魔,叫什么?”
吳雙換了個問法。
既然這個世界有神魔三十六重天的劃分,那么執(zhí)掌力之大道的至強者,總該有個名號。
然而,玄云子臉上的茫然更甚了。
“力……力之大道的神魔?”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應(yīng):
“前輩,大道三千,條條皆可證道神魔,但……但從未聽說過哪條大道有固定的執(zhí)掌者啊……更何況是力之大道這等至強大道,古往今來,踏足此道的強者多如牛毛,卻從未有人能走到盡頭,將其徹底執(zhí)掌……”
這一下,吳雙徹底沉默了。
他看著手中的獸皮圖,又看了看眼前這群一問三不知的修士,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這個鴻蒙世界,處處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從虛獸記憶中得來的信息,似乎并不完整,甚至可能存在著某種誤導(dǎo)。
父神盤古的氣息與痕跡,為何在這里變得如此支離破碎,甚至被人遺忘?
那這獸皮圖上的“盤古神殿”,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吳雙將獸皮圖收起,不再多問。
他明白,從這些未曾走出北玄界的修士口中,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需要更古老的典籍。
“帶我去你們的藏書閣?!?
吳雙的聲音打破了寶庫的寂靜。
“是!是!前輩這邊請!”
玄云子如蒙大赦,連忙在前面引路,態(tài)度比之前更恭敬。
落云宗的藏書閣在另一座山上,是一座九層石塔。
與寶庫相比,這里很樸素,空氣中有書卷的氣味。
吳雙踏入其中,神念鋪開,掃過一排排書架。
無數(shù)信息涌入他的神魂之中。
《北玄界地理志》、《神魔異聞錄》、《諸界游記殘篇》、《萬法總綱》……
他汲取著這個世界的一切知識。
歷史,神話,功法,秘聞……
何清宴抱著玉佩,安靜地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時而駐足,時而拂過古籍,身影仿佛與這書海融為了一體。
她覺得,自己的師弟身上有許多謎團。
玄云子等人在石塔門口,不敢出聲,生怕打擾到他。
時間流逝。
吳雙從第一層走到第九層。
他翻遍了落云宗的藏書,對這個名為“鴻蒙”的世界,有了一個輪廓。
但也僅此而已。
所有古籍中,都沒有關(guān)于“盤古”的記載。
也沒有關(guān)于“洪荒”的描述。
他仿佛來到了一個與過去無關(guān)的新世界。
石塔內(nèi)很安靜。
吳雙站在第九層的書架前,指尖從一卷玉簡上劃過,雙目微闔。
他的神念探入這片知識的海洋。
落云宗的積累,從北玄界的風(fēng)土人情,到三千諸界的勢力劃分,再到神魔境界的傳說,都化為信息涌入他的神魂世界。
何清宴抱著玉佩,站在不遠處。
她看著吳雙的側(cè)影,他沉浸在古籍之中,身影顯得孤單,卻讓她心安。
她看不懂吳雙在做什么,但能感覺到,當(dāng)他的神念掃過書卷時,石塔的空氣變得厚重。
石塔外,玄云子和落云宗的弟子們坐著,不敢抬頭。
對他們而,每一息都是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
吳雙睜開眼睛,眸中沒有喜悅,反而多了凝重。
他閱盡了這里的典籍。
結(jié)果,與他預(yù)想的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沒有任何古籍提及過“盤古”或“洪荒”。
力之大道,在此界雖被認為是強大道,卻無公認的執(zhí)掌者,也無開天辟地之說。
不一樣的是,這個世界比他想的要復(fù)雜。
根據(jù)古籍記載,鴻蒙世界有三千諸界,誕生了許多文明。
但這些記載,都有一個共同點。
斷層。
每隔一段歲月,就會有一段歷史變成空白。
所有關(guān)于那個時代的強者、宗門、文明的記載,都會中斷,仿佛被一只手從時間長河中抹去。
后世的修士只能從遺跡和傳說中,窺見前一個時代,然后開始新的輪回。
起初,吳雙以為這是紀(jì)元更迭。
直到,他在第九層角落的一個暗格里,找到一卷獸皮手札。
這卷手札并非功法,而是一位落云宗先祖的游記。
這位先祖曾是須彌神魔,他游歷了數(shù)十個大界。
手札前半部分,記載著他在各界的見聞。
到了后半部分,字跡變得潦草而驚恐。
“騙局!都是騙局!”
“三千諸界,不是搖籃,是圈養(yǎng)我等的牧場!”
“我看到了一角未來,不,那不是未來,是注定的結(jié)局!大寂滅將會降臨,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收割’,化為虛無,為更高層次的存在,提供養(yǎng)料!”
“神魔之路,早已被截斷!所謂的須彌、無間、永恒,不過是前人留下的鏡花水月!我們,永遠也無法踏出這個巨大的囚籠!”
這位先祖在手札最后,用盡神魂之力,烙印下一副畫面。
那是一片星空廢墟,是被“收割”后的世界殘骸。
在廢墟中央,有一座祭壇。
當(dāng)吳雙看到那個祭壇的剎那,他的心臟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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