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紅》那清晰激昂的旋律還在破舊倉庫里回蕩,像一記記無形的重錘,砸得瓦列里臉色由鐵青轉(zhuǎn)為慘白,最后定格在一種見了鬼般的驚駭。
他死死盯著工作臺上那個丑陋卻咆哮著完美信號的怪物。
耳朵里灌滿了那絕不可能屬于這堆破銅爛鐵的純凈音質(zhì)。
完全超越理論值!這……這怎么可能?
他引以為傲的蘇聯(lián)技術(shù),他篤定對方無法逾越的鴻溝,在這個年輕女人和她那堆垃圾面前,被碾得粉碎!
一股混合著巨大羞辱和更深層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他想開口,想質(zhì)疑,想找出任何一點作弊的痕跡,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然而,比瓦列里的驚駭更致命的,是閆振聲的反應(yīng)。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劇烈地哆嗦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充斥著無法喻的驚濤駭浪!
不是震驚于技術(shù)的成功,而是恐懼!
極致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盯在明昭手中那個還沒來得及蓋上的、裝著暗紅色粉末的小玻璃瓶上!
“星……星……”
閆振聲喉嚨里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jié),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旁邊的秘書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閆院士!”
蘇軒和助手們還沉浸在狂喜中,被閆振聲這突如其來的駭然反應(yīng)驚得不知所措。
成功的喜悅瞬間被一股巨大的不安沖散。
明昭的動作頓住了。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閆振聲那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恐懼目光,正聚焦在她指尖的瓶子上。她的心猛地一沉。
暴露了?這么快?她不動聲色地、極其自然地將瓶蓋擰緊,收入工裝口袋深處。
臉上依舊是那份令人心悸的平靜,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凝重。
她迎向閆振聲驚駭欲絕的目光,沒有解釋,沒有慌亂,只有一種近乎坦然的沉默。
這沉默,在閆振聲眼中,無異于一種默認!
“來人!”
閆振聲猛地推開秘書,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甚至……一絲顫抖。
“把……把明昭同志的工作成果,包括那個……那個樣機,全部封存!立刻!馬上!”
他手指顫抖地指向工作臺,“任何人不許觸碰!違者以泄密論處!”
“閆院士?”
蘇軒如遭雷擊,一步?jīng)_上前,“為什么?我們成功了!明昭她……”
“閉嘴!”
閆振聲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掃過蘇軒和所有助手。
“執(zhí)行命令!所有人,立刻離開倉庫!今天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所見所聞,全部爛在肚子里!誰敢泄露一個字……”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倉庫里狂喜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只剩下儀器冷卻的微弱嗡鳴和眾人粗重的呼吸。
助手們面面相覷,臉色煞白,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蘇軒看看面沉如水的明昭,又看看渾身散發(fā)著駭人氣息的閆振聲,拳頭捏得死白,最終只能咬牙:“……是!”
技術(shù)員們?nèi)鐗舫跣眩置δ_亂地開始收拾、斷電。
瓦列里也從巨大的震驚和羞辱中回過神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閆振聲對那個小瓶子的異常反應(yīng)和明昭瞬間的凝重。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升起:那粉末……有鬼!這女人……有更大的秘密!
他灰藍色的眼珠在閆振聲和明昭之間來回轉(zhuǎn)動,驚疑不定,但更多的是抓到把柄的興奮和幸災(zāi)樂禍。
很快,倉庫被貼上封條,荷槍實彈的警衛(wèi)肅立在門口。
明昭被兩個面無表情的保衛(wèi)處干事“請”走,方向不是宿舍,而是基地深處那棟守衛(wèi)森嚴的灰色小樓。
門上貼著一行大字:禁閉審查室!
“明昭!”
蘇軒不顧一切地想追上去,卻被閆振聲的秘書死死攔住。
“蘇軒同志,冷靜!服從命令!”
秘書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
蘇軒看著明昭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灰色小樓的鐵門后,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憤怒和無力感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