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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房俊要唱一段兒,眾人齊聲叫好。
李泰最愛聽曲兒,平素王府之中便養(yǎng)著諸多優(yōu)伶,時常在酒宴之上歌舞助興,此刻興致盎然,大聲問道:“二郎要唱什么呢?是《蘭陵王入陣曲》還是參軍戲?不過本王最近聽聞南邊傳過來一種巫舞,叫做《踏謠娘》,踏地為節(jié)、連袂而舞、且步且歌,甚是新穎,不知二郎會否?還有西域那邊傳過來的《撥頭》也不錯?!?
《蘭陵王入陣曲》又稱《代面》。
《舊唐書?音樂志》云:“代面,出于北齊,北齊蘭陵王(高)長恭,才武而面美。嘗著假面對敵……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麾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人陣曲》?!?
蘭陵王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只因相貌太過俊美,戰(zhàn)陣之上缺少威猛之氣概,故此每次臨陣對敵皆戴上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百戰(zhàn)百勝。北齊宮廷以此創(chuàng)作出《蘭陵王入陣曲》,戲者衣紫,腰金,執(zhí)鞭,場面甚為壯觀。
《踏謠娘》則是男方巫歌、巫舞演化而來,節(jié)奏很強(qiáng)。
至于《拔頭》,乃是西域傳來的一種有情節(jié)的戲曲,比如有胡人被猛獸所噬,其子上山尋父等等情節(jié)……
蔣王李惲酒酣耳熱,站起身叫道:“唱甚么都行,只是別唱《秦王破陣樂》,父皇每次大宴都會唱,都快聽膩啦!”
殿門口處,李二陛下一張方臉黑如鍋底。
太子妃蘇氏以袖掩面,默默為蔣王李惲祈禱……
房俊擺擺手,道:“唱那些作甚子?要唱咱就唱個新鮮的!”
嚯!
席間諸位皇室子弟盡皆起哄,沒想到這房二不僅會作詩會填詞,還會寫曲兒?
只消得能有詩詞天賦之一半,今兒的曲子定然流傳出,不出幾天,關(guān)中盡皆傳唱。
就連長樂公主都放下酒杯,俏目盯著房俊,充滿期待……
房俊酒氣上頭精神亢奮,擼起衣袖,起身就將自己身下的椅子給放到,一矮身,一只腳踩著椅子,一只手硬生生將一條椅子腿給掰了下來……
眾人大吃一驚,以為這個棒槌要耍酒瘋打人,只是未等眾人阻攔,便見到房俊拎著椅子腿,“砰”的一聲敲在面前桌案上,大吼一聲:“將令一聲震山川!”
殿內(nèi)諸人盡皆震撼!
這一聲吼,也沒什么調(diào)調(diào)兒,只是其慷慨激昂、雄壯強(qiáng)悍之處,充滿了秦風(fēng)古韻,仿佛八百里秦川浩蕩的長風(fēng)迎面撲來,令人血脈賁張,酣暢淋漓!
赫然是在秦地民間流傳甚廣的關(guān)中老腔!
只是這詞兒卻極是新鮮,從未聽聞,顯然定是房俊臨時即興所創(chuàng)……
震撼仍在繼續(xù)。
只見房俊唱的興起,一只腳踩在倒在地上的椅子上,一只手里拎著椅子腿兒一下一下敲擊桌案,極富韻律。
“將令一聲震山川,人披衣甲馬上鞍,大小兒郎齊吶喊,催動人馬到陣前?!?
“頭戴束發(fā)冠,身穿玉連環(huán),胸前獅子扣,腰中挎龍泉,彎弓似月樣,狼牙囊中穿,催開青鬃馬,豪杰敢當(dāng)先……”
前世看《白鹿原》,一部電影除去精美的畫面和那個谷草堆之外,房俊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這首老腔。本來在影院里昏昏欲睡,背著忽如起來的一嗓子給震得精神百倍,后來還專門跑網(wǎng)上搜索,學(xué)著唱了好久。
和其它戲種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老腔從來不演才子佳人,而是獨特地表現(xiàn)古代戰(zhàn)場上的千軍萬馬、搖旗吶喊的戰(zhàn)斗場面。獨特的唱腔、獨特的樂器、獨特的伴奏渲染出過去古代戰(zhàn)場上的那種激烈搏殺的戰(zhàn)斗氣氛?,F(xiàn)在房俊之是拎著一條椅子腿兒,沒有月琴、板胡、大鑼、馬鑼、引鑼、戰(zhàn)鼓那些樂器演奏,卻也能唱的出其中那股子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壯懷激烈!
蔣王李惲年紀(jì)小,性格又極易沖動,此刻面紅耳赤神情亢奮,干脆擼著袖子站起來,大叫道:“好好好,這個腔子好,這才是咱們關(guān)中男兒應(yīng)當(dāng)唱的曲兒,那勞什子的《破陣樂》比這個差多了,以后就聽這個!”
燕王李貞也起身附和,這哥兒倆興奮不已,甚至拿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神情極是豪邁。
卻渾然未曾發(fā)現(xiàn)站在門口聽聞到“那勞什子的《破陣樂》比這個差多了”之時,臉色已然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李二陛下……_c